我?抬起头看他那张脸,故作调侃地哼了一声:“你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要招蜂引蝶。”
他很久没有说话,我?当他是生气,转过头看,对?上一张笑盈盈的脸,陈州笑起来,也是一口白牙。
我?被他弄得莫名心?虚:“你笑什么?”
“知道了,你别吃醋。”
我?不明白,那双眼睛是有怎样的魔力,能?够在洞察数学题和物?理题的同时,顺便洞察人心?的。
似乎要证明我?没那么小心?眼,我?把安娜给他的呼机重新?塞在他怀里:“人家给你的,我?才不去送,得罪她,又要拿烟头烫我?。”
说起烟,陈州眯了眯眼,看着我?说:“谢羌,你抽烟了。”
讨厌的陈述句。
“怎么可能?,是她抽烟,味道沾到?我?身上了。”我?眼都不眨地扯谎,然后问他,“陈州,你才抽烟对?吧?”
陈州笑了笑:“你不就见过那一次。”
他也真会模棱两可,我?继续问:“那我?没见过的呢?”
陈州又是笑了笑,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伸手锤了他一拳:“再?抽烟小心?得病!”
我?们一起回了平西,又是一个燥热的夏天,我?家的房子朝向?好,于是我?们的衣服洗了之后就都晾在了一起。
他的衣服实在单一,不是黑色就是白色,白色居多,灰沉沉的色调,好像他这个没什么活力的人一样。
陈州和寒假时一样,又去做了兼职,他有让人信任的外表以及实在亮眼的成绩,而且沉默寡言,从我?妈开始我?就晓得,他最招中年妇女的喜欢了。
那天我?洗完澡,邻居送来一个西瓜,夏天的夜晚星星很多,我?和陈州像小时候一样,一人捧着一瓤西瓜,坐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他给我?抵来一瓶东西,凉了我?一下,是罐装的冰镇啤酒,啤酒沫在争先恐后地向?上扎堆,我?舔了一圈上面的沫子,尖锐的铁环将我?的舌头割出了一小道伤口,鲜血从此冒出,不痛,只是有些腥。
陈州已经喝了小半罐啤酒,转头向?我?这边,看见了易拉罐上那一点鲜红的痕迹。
他的眼神从那个易拉罐上挪到?我?的舌头,嘴唇,下一刻,上面就传来柔软的触感。
陈州亲了我?,亲了我?的嘴唇。
然后他很快离开,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冲动,然后低下头跟我?道了歉:“对?不起。”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闷闷地哦一声,像是烧水壶里升腾到?最上端破开的气泡。
我?的脸一定很烫,我?清晰地感觉到?里面的鲜血翻涌,好像还有吱呀作响的声音,仿佛谁推开门?,走进来,又走了出去。
我?转头想要偷看他,却?不知是巧还是不巧,正对?上了他看过来的目光,那道目光里依旧坦荡,只是多了一些羞赧和慌张。
我?们对?望着,谁都没有收回目光,他好像确认了什么,得到?我?的默许,轻轻地,握住我?的肩膀,黑夜里我?闭上眼睛,因为紧张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们谁都不是纯属的老?手,青涩地摸索着,猛烈跳动的心?脏让我?没办法分心?仔细去感受,以至于很久以后再?回想起来这个我?和陈州共同完成的初吻时,能?想起来的只有灌进口腔里的西瓜和啤酒味。
陈州,我?的陈州。
44
我?大约知道了我?妈用来说服沈文龙的?筹码是什么,又或者,是沈文龙用来倒逼我?妈的?筹码。
我?妈上次带给我?们的?钱已经?快要所剩无几,那个信封逐渐变薄,让我?不禁开?始因为以后的?柴米油盐而精打细算。
我?数着?为数不多的?钞票,又有一叠钱递到我?面前?,陈州把他兼职的?所有钱都递了过来,什么都没说。
我?不想让他这么辛苦的?。
“我?回?来给我?妈打个电话吧。”
“别给她打电话。”陈州的?眉毛皱起来,一点也?不掩饰厌恶的?深神情,“我?现在也?能挣钱了。”
我?笑了起来,把那些钱全都收起来,放进小盒子里?,这是我?们全部的?生活经?费,我?不知道这些钱足够我?们生活多长时间,可我?不想让他这么累。
“以后上大学还要钱呢,那时候比现在还要多。”我?说道,“大不了我?以后还给她,然后老死?不相往来了。”
外面有什么动静传来,我?和陈州一起看过去,看见穿着?长长的?红色裙子的?我?妈,她看向我?,满眼受伤。
我?怔愣了一下,回?避掉她的?眼神,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妈。”
陈州很有眼色地?适时从我?们家离开?,他也?看了我?妈一眼,什么都没说。
我?看着?陈州的?背影消失在我?们家,才终于把眼神转向我?妈那边。
“你是来送钱的?吗?”我?问。
“你就这么恨我?吗?”她说。
我?没有说话,说恨,但几乎已经?淡了,和我?爸去世时的?悲伤一样?,我?已经?逐渐像时间妥协。我?真正恨的?人不是她,是沈文龙。
可她是我?妈,我?觉得她应该是天生就要爱护自己孩子的?,所以那种不甘和委屈的?情绪,酝酿久了,慢慢就会变质。
“妈,你一定?要问这些问题吗?一定?要我?承认,我?什么都不计较,说什么都不在乎,因为你是我?妈,所以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