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可以去演充满韧劲,永不屈服,野花感强的平凡女性;上可以去演风情万种,容色倾城的绝代佳人。
造型师也学过昆曲的妆造。
他深知,昆曲的妆造有多挑人,就算原生底子强,也不一定就适合全脸都涂上油墨重彩的妆。
他突然开始好奇,给眼前的这张脸,做上昆曲花旦的妆造,会是什麽模样。
-
很快就到了雨中告白的戏份。
《晴海焰火》的片方原本安排了人工降雨,但拍摄那天,老天爷很赏脸,涟城恰好有雨,一切都很顺遂,尹棘在表演时的情绪也很充沛。
从进组拍戏,到现在。
尹棘明显感觉,她的能力有了很大的突破,其实她心底一直有忧虑,真到了拍摄时,自己会不会陷入某种涸竭的状态,毕竟在前段时间,她早就将积攒的情感能量释放掉了。
但她担心的那种状况并没有发生。
在高压的状态下,她竟然训练出了话剧演员才有的能力,即使在较短的周期内,不断地将某段高能量的表演,重复多次,她也依然能做到情绪充沛,流畅,毫无阻塞感。
镜头里,少女美丽的妆容,被暴雨浇花,为见陈玺精心描绘的眼线,也晕染开来,长长的金发像被煮沸过後恹恹的玉米须,湿哒哒地,垂在肩头。
借着被浇成落汤鸡的狼狈模样。
尹棘和燕双双扮演的姜乃祯,又拍了一场细腻的友情戏。
姜乃祯在这一天,终于下定决心,告诉许晴海陈玺已有女友的事,发了数条微信,却迟迟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她隐隐觉察出,许晴海应该是发生了什麽事,她可能提前向陈玺告了白,也提前获知了他的拒绝,她也有可能,无意撞见了陈玺和那个只对她保密的女朋友走在一起的场面。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姜乃桢不顾大雨,跑出家门,她来到许晴海乘有轨电车回家时,必经的最後车站,左手握着一把雨伞,右手撑起另一把,听雨滴沿伞檐滴滴嗒嗒地淌落,安静地等待着,电车的到来。
在坐轻轨时,许晴海已经憋住了泪意,只是任由自己,被浓浓的悲伤和挫败感淹没,像只麻木的人偶。
直到她下了车,看见不远处,撑伞等她的姜乃祯,少女踩着水花,朝她慢慢走来。
许晴海的眼眶变红,像涨满了潮水。
在成长的道路上,她和许多人渐行渐远。
但还有一些人,仍在她的身边。
她没有接过陈玺的伞。
但却接过了姜乃桢的伞。
她们交好过,快乐过,依赖过,彼此支持过;也嫉妒过,攀比过,怨恨过,彼此伤害过。
过了这个暑假。
她就要去远方的城市念大学,姜乃桢则要继续留在这个城市复读,或许假期回来,她们还能见上几面,或许没有机会见面,或许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两年後丶三年後丶四年後丶十年後丶她们或许还是会渐行渐远。
但就像电影《伴我同行》里,主角戈迪,也是原作者史蒂芬·金的化身,在片尾的电脑敲下的那行字一样——
【虽然我已经十年没见过他了。】
【但我依然会怀念他。】
【我再也没交过像12岁那年一样好的朋友了。】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许晴海也在心里说:
我也不会再有17岁那年,一样好的朋友了。
-
和燕双双的戏份结束後。
尹棘也没了需要和其馀演员一起出镜的对手戏,傅杉寒早已杀青,燕双双也仅剩下一场戏。
剧本里的姜乃桢,站在岸边,双手呈喇叭状,对着站在桨板上的许晴海背影,高声喊道:“许晴海,你一定要为自己放一场烟花!”
而尹棘还剩下一组很考验表演功底的长镜头——以晴空下的海洋和白日焰火为实拍背景,她站在桨板,金发飘扬,奋力迎浪,向前划水。
正式开拍前。
尹棘还虚心地向申敏讨教了一番,听完他的讲解,尹棘不禁联想到,新浪潮电影《四百击》中,那个最後的长镜头——
主角安托万,从少年管教所逃跑後,导演弗朗索瓦·特吕弗给他安排了三个长镜头,其中一个长镜头,甚至长达80秒,奔跑中的呼吸声,风声,鸟鸣声,全靠现场收音。
少年安托万不停地奔跑。
他从田野跑到林间,又从林边跑到海边,直到这个长镜头结束,他的身影才从右侧重新入画,这时,镜头慢慢切向塞纳河的入海口。
安托万跑向海滩边缘,任由涨起的潮水覆过他的双脚,才停下了脚步。
镜头这时慢慢推进,从中景给到他近景的镜头,再到凝固定格,电影也终于谢幕。
尹棘清楚,这种类型的长镜头,对于整部电影来说,就像一个可以倾倒情绪的缺口,待电影进入尾声,观衆需要跟随主角的动作,将所有的情绪,都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