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任不管,再过些时日,没准就想骑到在座诸位头上去了。”一人应和道。
“可如今上头正看重他,若这关头动手,是否有些过于显眼?”也有人提出疑虑。
“这……,那该如何是好?”众人面露犹豫,纷纷看向坐于上首的人,期望他给拿个主意。
主位的人发须灰白,身着绯色云纹圆领袍,一直安静低头喝着手中的茶,此时见所有人都看向这里,才轻轻放下茶盏,摇头叹息,“唉,我老了,可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唏嘘一句,便不再说话,徒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为。
——
这边,赵府。
赵学士看着眼前的学生,心情十分复杂。
本以为是自己看走眼,收了只咋咋呼呼的纸老虎,却未曾想,他不声不响地竟做出此等大事,“你此番行事,过于鲁莽,过后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之前规范奏折之事,虽有些费事,但谁手底下没几个副手,总有愿意代劳的,麻烦不到这些人的手。
但如今不同,政令一下,已然触及部分人的利益,就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常在河边走,谁人愿赌这万分之一湿鞋的可能?
所以,江璟云必遭反噬。
赵学士直言:“滋事体大,为师保不住你。”
江璟云勾唇,在拿出那份奏折前,他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但看真情实意为他担忧的老师,仍不免为之触动。
他躬身作揖,恭敬行礼,“应星莽撞,让老师担心了,但学生自识字明理以来,一直秉持‘不求尽如人意,但愿无愧于心’,若这世间公道,非得一人站出来挑明,那学生愿当马前卒。”
赵学士闻言就是一怔,心中既骄傲又痛惜,最后全都化为无奈的叹息,“罢了,你先回去,为师再想想法子。”
江璟云俯首,再次行礼,退下了。
又是一日,早朝。
有言官上谏,弹劾翰林编修江璟云,总共罗列其三条罪名:其一,结党营私,官员间相互勾结;其二,孝期从商,不孝父母;其三,断袖分桃,有违阴阳,德行有亏。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嘲讽的嗤笑声。
循声望去,正是赵孟诚,只见他站在那一脸讥讽,“言官当真辛苦,管天管地,现如今都管起他人后宅之事了,也不知,自个儿后院那些个妻妾,大人数清楚了没?”
闻言,朝堂上又是一阵震耳的哄笑声。
言官姓郑,平日不贪财不揽权,但有一点世人皆知,好色。
年过半百,他家中妾室却足有百人余,且听说上个月又往屋里新抬了一个,也不知如今排到了第几房。
虽说娶妻纳妾乃寻常之事,但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直接将此事明晃晃说出来,遭人嘲笑,仍是让他颜面扫地。郑言官脸色涨地通红,出口反驳:“阴阳调和、孕育子嗣,道法自然,我这属于再正常不过之事。”
“嗯,郑大人调和阴阳之能,以一当十,也不差旁人那一星半点儿。”赵学士一本正经回道。
“……。”看戏的老皇帝突然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疼,这是要变天了?
听着老匹夫在那信口胡言,郑言官气的胡子发抖,“抛开此事不提,其罪有三,其余两条你又如何说?”
“其余两条是什么来着,郑大人鬼话连篇,下官一时有些记不全,让我想想……”赵学士仰头作回想状,过了好半晌,才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想起来了,结党营私。”
他看向郑言官,摆出一副虚心求问的态度:“郑大人说的同党,可是下官?不知我二人犯下何事?”
“撰写邪书,妄议八股,试图染指科举一事,你认是不认!”如今这书传播甚广,纷纷在各地引起轰动,掀起一场关于科举改革的浪潮,严重扰乱朝廷选拔制度,证据确凿,容不得狡辩。
言罢,就见赵学士皱眉站在原地,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反驳。
赵孟诚是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齿铜牙,如今却被人问的哑口无言,不禁让众看客啧啧称奇。
而郑言官这边,自恃已经抓住他的把柄,又在言语上更胜一筹,不由得意起来,颇有些趾高气昂地问道,“怎么,赵学士已经无话可说,是打算直接认下罪名么?”
说完就想趁热打铁,直接将罪名给人定下,就见赵孟诚不慌不忙,向上恭敬拱手道,“关于著书一事,当时我已禀明圣上。陛下慧眼,盛赞此书别具匠心,还曾为此书赐名。怎么,郑大人是在质疑圣上的决定?”
“还是说,”赵学士停顿一下,眼神却如利箭般直直刺向郑言官,“在郑大人眼里,这天下之主,也无权干涉科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