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绵进入无菌仓的第五天,监护仪的警报声像一把尖刀划破深夜。
护士快步走向陆祈绵所在的仓位,守在外面的沈檐修听见这动静,心都往下沉了沉,他焦急起身,“发生什么事了?!”
“患者的心率飙升到了140!体温40。5℃!”护士急促地应答像一记重锤砸在沈檐修胸口。
他什么话都来不及问,医生护士的脚步声如骤雨掠过走廊,没有任何人理沈檐修。
沈檐修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墙,看白大褂们围成密不透风的人墙。
沈檐修只能从缝隙间捕捉到陆祈绵那具单薄的身体。
沈檐修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抬手撑住玻璃墙,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
等待的每分每秒,都漫长得惊人。
沈檐修心跳都要停止了,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先物理降温,再加冰帽。”
“病人发生抽搐!”
医护人员忙碌着,透过人墙缝隙,陆祈绵正在剧烈抽搐。
恐惧几乎让沈檐修站不住。
陆祈绵在里面与死神追逐,他在病房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深深的无力感像酷刑一般折磨着他,直到这场抢救的三小时后,陆祈绵的温度终于降到39℃。
医生跟护士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无菌仓,沈檐修也终于有机会跟陆祈绵说几句话了。
月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沈檐修低声喊他:“绵绵。”
陆祈绵眼皮颤动了几下,想跟沈檐修说话却发不出声,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沈檐修读懂了,陆祈绵是让他放心。
沈檐修一直守着,一步也不远离开。
翌日。
因为害怕陆祈绵再发生昨晚那种意外,沈檐修提出想要继续保持视频通话,但陆祈绵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太难看了,说什么也不肯。
沈檐修一夜未睡,陆祈绵怕他这样身体扛不住,便催促他回去休息。
沈檐修不肯,带着不容拒绝的固执。
他怕陆祈绵出意外,也怕陆祈绵躺在病床上会胡思乱想,最后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语音通话。
“你不答应,我就一直在这。”沈檐修这么成熟稳重的人,很难在他口中听见这样的话。
他这些天陪在外面,已经肉眼可见瘦了许多。
不止他担心陆祈绵,陆祈绵也很心疼他。
最终陆祈绵妥协了。
手机开着免提放在病床边上,沈檐修也回到独立病房稍作休息。
沈檐修的呼吸声顺着电流传过来,恍惚间,陆祈绵仿佛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
因为陆祈绵说话有些费劲,沈檐修也不用他回答,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嫌尴尬。
他像哄孩子般,甚至开始给陆祈绵念故事书。
他低沉的嗓音像缓缓奏起的大提琴,在寂静的病房里缓缓流淌。
“在远离人类的森林里,住着一群发光的萤火虫,每当夜幕降临,它们就会点亮自己的小灯笼,为夜行的动物照亮回家的路。”
“这些萤火虫里,有一只叫小绵,它散发出的光芒,比其他小伙伴更加明亮。”
“有很多小动物都对它说,小绵,你的光真好看,多亏有你,我才不会在森林里迷路。”
“但是突然有一天,小棉发现自己的光芒变得暗淡,起初,它以为自己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可是它的光芒不但没有恢复,甚至一天比一天虚弱。”
沈檐修说到这里顿了顿,“小绵很害怕,它开始寻找让自己恢复健康的办法,它飞到森林里一棵千年古树下,伤心地说:我的光要消失了,我该怎么办呢?”
“古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在认真思考,好一阵后才回答:你不是在失去光芒,你在经历一场盛大的蜕变。”
沈檐修说得很认真,陆祈绵虚弱地眨了眨眼,小声问道:“然后呢?”
“古树对它说,有的萤火虫一生中会经历一次很特别的蜕变,在光芒减弱时,需要用星光做一个茧,在里面完成蜕变。”
“小绵很害怕,但古树告诉它,里面虽然有些难熬,但当它从里面出来时,光芒就比从前更亮,更美……”
陆祈绵听得很认真,沈檐修继续道:“森林里的朋友知道小绵的决定后,纷纷为它送上祝福。那个闪着微光的茧,缓缓合上前,它又听见古树说,当你觉得害怕,觉得黑暗时,就想想你曾经被照亮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