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八月,蝉鸣聒噪令人心烦。
谭菁月结束了她的上一段恋情,男人被捉奸在床后恼羞成怒,索性破罐子破摔。
回来指着谭菁月的鼻子骂他小题大做。
后来战况愈演愈烈,说出的话也越来越难听,骂谭菁月一把年纪人老珠黄,甚至骂她是个有钱就能骑的婊子……
每个字都践踏着她为数不多的自尊。
陆祈绵背着画具,刚从补习班回来,一走到“家”楼下,远远就看见谭菁月面前摆着两三个行李箱,以及两个大收纳袋,孤零零坐在花坛边上抽烟。
她脸上的妆早就已经花了,口红蹭在了下巴上,指尖上带着点血迹,夹着的香烟已经烧到了滤嘴。
陆祈绵青春稚嫩的脸上没有太大的惊讶,沉默地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走到谭菁月面前递给她。
谭菁月接过纸巾擦了擦,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有一个陆祈绵让她宣泄情绪。
她将烟头狠狠捻灭在花坛瓷砖上,拽着陆祈绵的胳膊,“死小子,几点了才回来?!”
陆祈绵知道她分手了,此刻心情很差,他抿着唇忍着疼,不吭声。
也没有反驳,是因为谭菁月很久没有给过他钱了,陆祈绵坐公交的钱都没有,只能上完课走路回来。
她的咒骂声持续了好几分钟,引得小区来来往往的人频频侧目时,她终于累了。
用高跟鞋尖踢了踢脚边的收纳袋,“拿着东西走!”
“去哪?”
“H省H市。”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讥诮道:“狗玩意儿,真以为老娘离了他不行,我又不缺人爱。”
陆祈绵攥着画具包袋依旧沉默。
他不是没劝过谭菁月靠自己,找个班安稳下来,但谭菁月不听。
她年轻的时候就漂亮气质出众,尽管年龄大了,五官底子摆在那,又比同龄人更爱打扮,追求她的男人确实不少,肯给她点钱,说几句甜言蜜语,谭菁月就信了。
“那我上学怎么办?”陆祈绵已经高三了,现在的学校已经开学了。
他好不容易适应环境,眼看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他不想走。
但谭菁月不在乎,“转学啊,又不是没转过。”
她说话极其难听,“难不成你想留在这给人当便宜儿子?”
她抬手揪着陆祈绵的耳朵,冷笑道:“那也得人家肯要你才行。”
陆祈绵耳朵刺痛,临到嘴边的抗议化作沉默的疼痛。
谭菁月脾气很差,凶起来不光骂人,下手打得也狠。
她的存在于陆祈绵来说就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陆祈绵不敢喊疼,忍气吞声道:“画室交的课还没学完……”
谭菁月收回手,带着陆祈绵找了个廉价宾馆暂住,随后带着陆祈绵去画画的机构大闹一场。
她撒泼打滚让人退学费,说他们教学差,误人子弟。
只要跟金钱挂钩,她从不在乎脸面。
陆祈绵站在一旁,颜面扫尽,他不敢抬头看任何人的表情,他很难受,持续性的耳鸣,像老天爷的怜爱,也像身体对他最后的保护。
他跟着谭菁月出来后,迟迟没有说话,谭菁月倒是对她的行为沾沾自喜。
那天晚上,她在宾馆里给一个男人打电话,她笑得花枝乱颤。
陆祈绵蜷缩在有些霉味的被子里,隔音很差的破旧宾馆,他被迫听着谭菁月与人调情的声音,以及卫生间里滴答作响的漏水声。
第二天,有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开着辆旧奥迪来接他们。
他对谭菁月殷勤,对陆祈绵也很客气。
他帮着搬东西,就这样开着车带他们去了H市。
后视镜里倒映出男人讨好的笑容,陆祈绵感到刺眼,他别过脸,看着窗外越发陌生的风景,心里愈发疲惫。
H市的房子是男人租的,陆祈绵的新学校,也是男人找关系转进去的。
陆祈绵又换新学校了,从小到大,他转学太多次,只这一次是他十七年以来,最开心的时光。
他在这遇见了沈檐修。
开学典礼那天,十七岁的沈檐修,在主席台上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