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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暴雨中的沉降报告(第2页)

徕卡tS60三脚架x1(备注:暴雨损毁)

全站仪干燥剂x20盒(备注:防洪备用)

事发:张明私车后备厢

林野几乎要跳起来。暴雨损毁?防洪备用?这些堂而皇之的借口后面,隐藏着的是赤裸裸的盗窃和倒卖!他记得那个三脚架,上周他还看到它被仔细地擦拭干净,锁在技术科最安全的柜子里。而那些干燥剂,更是可笑,明明是用来防止全站仪受潮的,此刻却成了张明中饱私囊的道具。

他看到赵叔,那个负责给工务段送饭的食堂老工人,正缩在库房门后的阴影里,叼着烟斗,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最后只是默默地掐灭了烟头,转身离开了。

林野明白了。那些“防汛专用”的水果箱,那些被调包的精密仪器,那些虚假的验收报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精心编织的骗局。而他和他的巡查工作,不过是这个骗局里,一个碍眼的、可以被随意牺牲的小齿轮。

他回到宿舍,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窗外的雨声更大了,像无数人在呜咽。他拿出手机,想给谁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打给谁。举报?证据呢?他有的只是几行模糊的记录,和一个被踩碎的道尺。在这个系统里,没有证据,就意味着没有话语权。

次日晨会,气氛压抑得像一潭死水。值班主任站在台上,声音平淡无波,像在念诵悼词。

“昨晚,林野同志谎报险情,干扰正常行车秩序,造成不良影响,扣除绩效奖金1500元,全段通报批评。”

林野低着头,不敢看台下那些或幸灾乐祸、或冷漠麻木、或同情却又不敢言语的脸。他听到陈大奎在下面低声嗤笑,像一只得意的苍蝇。

“但是,”值班主任话锋一转,“张明同志在昨晚的暴雨中,不顾个人安危,冒雨校准监测设备,确保了行车安全,特此奖励绩效分20分,通报表扬。”

林野猛地抬起头,看到张明正站在台侧,脸上挂着谦逊又得意的笑容,像一朵在粪水里开出的花。他的身后,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越野车,车身上印着“巨人城工务段”的字样,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晨会结束,林野走出会议室,望向窗外。张明正站在他的越野车旁,正用单位配发的、本该用来冲洗道路的高压水枪,仔细地冲洗着车身。水流冲过崭新的车漆,冲过“巨人城工务段”的车标,汇入昨夜他跪在泥水里、用身体丈量过的排水沟。沟底的水浑浊不堪,血水里沉浮着半个褪色的铁路路徽,像被啃噬过的月亮,散发着绝望的光。

林野感到一阵眩晕,他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他想起昨夜那些刺眼的数字,想起那些被撕碎的报告,想起材料库里“防汛专用”的水果箱,想起张明那辆崭新的越野车,想起陈大奎那副永远不变的嘴脸……这一切的一切,像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地罩住,让他窒息。

他突然明白了,陈大奎选择的“第三条路”,并不仅仅是针对他林野一个人的。这是一种系统性的、常态化的选择。在这个系统里,每个人都像是在钢

;丝上行走,稍有偏差,就可能粉身碎骨。而最安全的办法,就是闭上眼睛,捂住耳朵,随波逐流,甚至,主动推波助澜。

他看到张明洗完车,满意地拍了拍车身,然后钻进车里,发动引擎。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工务段里显得格外刺耳,像一头野兽在咆哮。张明摇下车窗,冲着陈大奎挥了挥手,陈大奎则像迎接国王一样,毕恭毕敬地回了他一个礼。

林野站在原地,看着越野车扬长而去,溅起一路泥水。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寒意比昨夜的暴雨更甚。他想起那些在钢轨上奔跑的列车,那些在车厢里熟睡的旅客,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脚下的路基上,有多少像他林野一样的人,在用生命敲响着警钟,却又被轻易地、冷漠地、甚至带着恶意地,将警钟的声音掩盖。

暴雨的鞭子似乎稍稍放缓了抽打大地的节奏,但天空依旧是一整块凝固的铅灰色,沉重得仿佛一块亘古不化的幕布,压得人胸腔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奢侈。晨光挣扎着穿透云层,在冰冷的钢轨上镀上一层寒光,那光亮刺眼,却驱不散沉沉的寒意。钢轨如巨龙的脊梁,倔强地延伸向那雾气氤氲、若隐若现的群山深处——那里,藏着更多的隧道,像大地被偷偷咬开的伤口;架着更多的桥梁,像钢铁铸就的叹息;铺着更多的路基,承载着沉默的重量;当然,还有更多的陈大奎和张明,他们粗糙的手掌拂过冰冷的铁,眼神却比铁轨更硬;更多的全站仪标定失了准头,屏幕上跳跃的数字,像一个个不安的鬼魅;更多的印着防汛编号的水果箱,堆积在角落,像被遗忘的、廉价的安全符……

这铁路,这条深深烙印在大地肌理上、连接着无数城市的钢铁动脉,它的血管里,奔涌的又何止是承载着希望与生机的列车?不,那里还流淌着更多比洪水更污浊、比铁锈更无情地腐蚀人心的泥浆,它们无声地侵蚀,试图将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拖入浑浊的深渊。而林野,此刻就像一颗被这粘稠泥浆紧紧包裹的沙砾,在这巨大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洪流中,感受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一种连呐喊都显得徒劳的无力。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像无数细小的冰针,瞬间刺入肺腑,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呛得他喉咙发紧。他缓缓转身,走向那间堆满杂物的工具房,昏暗的光线下,他拿起那台早已老得掉了门牙的全站仪。它像一位沉默的老友,屏幕上那一点猩红的光,亮得刺眼,红得像干涸的血,固执地映照着他此刻坚毅,却又难掩疲惫的脸庞。

“x轴位移:+2。7mm,Y轴位移:-3。1mm,沉降速率:0。18mmh……”他低声念叨着,声音在空旷寂寥的工务段里撞来撞去,起起落落。那声音,像旷野里飘散的叹息,轻得几乎要被风揉碎;可细细听来,又像磐石下压抑的呐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倔强,不屈地回响。

这条路,他心里清楚,比昨夜那场狂暴的暴雨还要难走,难上百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尖上,危机四伏。但他必须走下去,必须。因为如果他停下,哪怕只是片刻的犹豫,那么这些数字——这些冰冷、却代表着路基是否稳固、列车能否安全通过的数字——就会像被雨水冲刷的沙画,被刻意掩盖的谎言,被这个四处弥漫着锈蚀气息、沉默得令人窒息的世界所吞噬,永远消失。而他,连同他所坚守的一切,也将一同被埋葬。

他迈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向那条在晨雾中时隐时现的钢轨。那雾,像一块浸透了水的、灰蒙蒙的旧布,轻轻笼罩着大地,也模糊了前路。他的身影,在这条横贯天地的钢铁巨龙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几乎要被吞没。然而,正是这份渺小,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一座磐石,任凭风浪拍打。

他想起那些细密的雨针,看似脆弱不堪,却能在漫长的时光里,以恒久的耐心,一点一点,穿透最坚硬的岩石。此刻,他何尝不是一枚这样的雨针,试图刺破眼前这片浓稠的、由谎言与私利织就的夜雾?

只是,他心底的呐喊,那声嘶力竭的呼喊,能否真正穿透这厚重的迷障,抵达那些沉睡或故作沉睡的灵魂耳中?他不知道。同样不知道的,是这条布满陷阱与荆棘的孤绝之路上,他那双磨破了的鞋底,还能再走多远,还能支撑多久。

钢轨,像一条没有尽头的灰白伤疤,深深烙印在大地上,向着雾气弥漫的群山无尽延伸。群山沉默着,被雾霭裹挟,如同亘古的谜语。空气湿得发沉,雨,似乎又要来了,带着不祥的预兆。

林野没有回头。他紧抿着嘴唇,每一步都踏在湿滑的道砟上,发出沉闷而黏滞的声响,仿佛直接砸在他的心坎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对讲机里,陈大奎那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还在耳畔顽固地回荡,与远处隐约传来的雨声混杂在一起,如同魔鬼在耳边低语,冰冷而刺骨。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而清晰的痛楚,这痛楚像一盆冷水,猛地浇醒了他几乎要被绝望淹没的意识。

他不能就这样回去!回去,就意味着彻底的溃败,就意味着向那些肮脏的谎言缴械投降,就意味着眼睁睁看着那颗名为“灾难”的

;种子,在他们精心伪装的土壤里生根发芽。不!绝不!

一股决绝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烧起来。他决定复测。这不再是为了向那个叫陈大奎的家伙证明什么,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那份沉甸甸、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的工程师的良知,那份在利益与谎言的洪流中,依然不肯沉沦的、滚烫的良心。

他深吸一口气,绕到钢轨的另一侧,小心翼翼地重新架设起全站仪。他的动作比平时慢了数倍,每一个细微的调整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生怕这鬼天气里的任何一个微小的误差,都会被无限放大,最终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他校准棱镜,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调整焦距,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仿佛那是他此刻全部的世界。雨水顺着他的脖颈灌入衣领,冰凉刺骨,却浇不灭他眼底那簇名为“坚持”的火苗。

x轴位移:2。7mm

Y轴位移:-3。1mm

沉降速率:0。18mm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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