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唯和大学同学出来打球,原本是班长单独约的他,付唯转头叫了两个女生,最后单打成了混双。
四个人里只有付唯住得原远,球馆约在大学城附近,下午打完球以后,还有场赛后总结。付唯主动提议,去江边的那家夜市。
家里的鱼缸太大,一条鱼太孤单,付唯想再去夜市里,买条鱼给它做伴。其余三人没意见,从球馆出来后,就开车去了夜市。
两个女生一辆车,付唯搭班长的车。导航到夜市门口,几人下车找车位。路旁划了车位,街尾有两个空位,付唯站在路边,等他们去停车。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季长宁的车。当初与程氏合作时,季长宁每天过来,付唯认识他的车。且季长宁开的车不差,接近一百万的价格,停在老城区路边,显得格格不入。
付唯站在车前,透过车窗往里看了一眼。车内没有人,也没放什么东西。他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来这里,接着难免就想起程期年。
算算招标会的时间,程期年也该回国了,对方还没有联系他。付唯打算再等一晚,今晚过后,如果程期年还不联系他,他就直接找到对方家里去。
思索间他解锁手机,习惯性点进程期年朋友圈,两个账号都没有新动态。付唯不太确定,是对方没有更新,还是已经屏蔽了他。
付唯只希望是前者,他垂着一双眼眸,划到手机通讯录,指尖隔着一段距离,停在对方号码上方,终究是没有按下去,忍住了打电话的念头。
其余两人停好车过来,叫上他和另一名女生,商量晚饭吃什么好。女生提议边走边看,四个人就往夜市里走。
已经到了饭点时间,夕阳还没有彻底沉没,天边云层烧成绯红,各路小吃纷纷出摊。两个女孩子嘴馋,加上打球饿得快,很快就停在小吃摊前,走不动路了。
班长绅士地替女生排队,付唯站在对面等她们,找上次和程期年来,摆摊套圈的小贩。对方似乎还没出摊,付唯找旁边人打听,对方大概几点来。
边上是位阿姨的摊子,摊上摆着手工编织品,做工很精细和可爱。付唯买了三款挂件,付款时听阿姨说,摆摊套圈的小贩,今天家里有事,应该不会来了。
付唯怔了怔,难掩眼底失望地道谢,接过挂件起身往回走。找到另三人时,女生也已经买好了,将挂件当作小礼物,付唯分给了他们三个。
没有遇到上次的小贩,付唯兴致也消减下来,对吃饭地点不再关心。
虽然没有提前约好,但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这条老巷里跑空了。第一次是两年前,出国手续办下来,他来这里见程期年。
当时他与程期年,也没有私下里约好,甚至在此以前,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过对方。严谨算起来,在那一两年里,他与程期年正经见面,并能说得上话的次数,付唯掰着手指头数,也只有四次而已。
但是每一次,都让他记忆犹新。而穿插在那四次中,他见过程期年许多次,却没有一次能说上话。有时候是剑拔弩张的程家,以程万里未婚夫的身份,更多时候是匆匆一瞥,只来得及看到男人背影。
而越是到程家动荡不安时,程期年回程家的时间也越少。付唯逐渐见不到他人影,只能偶尔从程万里口中听到,有关程期年在外的消息。
他将自己藏得很深,程家没有人怀疑。即便是程家掌权人去世,整个程家分崩离析,两位婚生子明争暗斗,就连程姓叔伯也眼红惦记,想插进来分一杯羹时,程万里对程期年的态度,也依旧停留在轻蔑与鄙夷上。
他嘲笑程期年上不了台面,蔑视程期年混迹于老城区,结交游手好闲的市井混混,彻底堕落成了下等的垃圾。
付唯从他嘴里套出话,知道程期年去的老城区,和南大的老校区隔得不远。也知道了,程期年常去一家大排档。
程期年成日吃喝玩乐,对程家的事不闻不问。程万里对他卸下了防备,撤回盯着他的私家侦探。那名私家侦探离开前,最后一批传回来的照片里,拍到程期年在大排档里,与社会青年勾肩搭背,也拍到了那家店的招牌。
不想看到程期年的脸,程万里让人处理掉照片,付唯悄悄拿走了那一张。不久后程万里夺权失败,还摊上车祸撞人的刑事案件,连夜从南城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再也没了任何消息。
加急签证下来那天,付唯按照片上店名,一个人去了老城区。他去的那天晚上,没有遇到程期年。
或许是与照片有时间差,付唯没有抱太大希望,却从老板口中打听到,就在昨天,还有前天,甚至是大前天,整整连着三天,程期年晚上都过来了。
他那点掐灭的希冀,就这样重新燃起来。他问老板前三晚,程期年每晚几点来,来了以后又吃什么。老板说九点钟左右,然后指着隔壁桌,说小龙虾和酒都点。
付唯低头看时间,离九点还有一个小时,又看隔壁桌赤膊的男人,指甲鲜艳细长的女人。那时他还不怎么喝酒,一个人不能喝酒,付唯点了小龙虾。
老板问他,小龙虾要几斤。
付唯想,一斤太少,或许等他吃完,程期年还没来。他回答,两斤。
结果到最后,小龙虾没有吃完,程期年也没有来。他从八点等到十点,等到小龙虾吃不下了,等到身上过敏起疹子,程期年都没有出现。
和地摊套圈的小贩一样,他们昨天来了,前天来了,大前天也来了,偏偏只有今天不来。偏偏只有付唯来的这天,他们像约好了一样,没有出现。
明知道这是件小事,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明明今天没有来,明天也还是会来。明天不来,也还有后天。世界不会就此毁灭,他也还有许多个明天。
明明想得很清楚,但付唯的情绪,还是毫无预兆地,犹如陡降的过山车般,直直坠入了谷底。他忽然就不想等了,不想等所谓的冷静期结束,也不想等今天晚上结束,他想现在立刻,就打电话给程期年。
如果程期年不接,那就去找他好了。
他摸到手机拿出来,指尖按住屏幕上滑时,手臂被人轻轻拉了一下,旁边的大学同学问:“付唯,你想不想吃小龙虾?”
付唯动作顿住,拿着手机陡然回神,有点怔愣地抬起头。
“付唯想不想吃小龙虾我不知道,”另一位女生挽住闺蜜胳膊,笑嘻嘻地揭穿她,“我看是你想吃小龙虾了吧。”
她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笑起来,“我是看付唯出国两年,很久没吃小龙虾了,所以问他想不想吃。”
付唯眉间怔忪消散掩埋,语气和缓带着笑意回答:“我都可以。如果你们想吃,那就去吃好了。”
他站在马路对面,隔着穿行的路人,望向对面熟悉的大排档招牌,神色平静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好耶。”女生高高兴兴接,“我想吃,你们呢?”
剩余两人没意见,女孩子在前头挽着手,付唯和班长跟在后面,四人穿过马路走向对面。她们三步做两步,兴高采烈跨上台阶,付唯落后一步,离店门口越近,思绪就抑制不住地,飞回了两年前的光景。
他记得自己当时,为了不错过程期年,挑了靠窗的座位。就算程期年从店外路过,他也能第一时间看到对方。
他当时应该就坐在……付唯停在门边没有动,朝记忆中的位置看去。
坐在桌前的男人回头,目光隔空与他撞在一起。程期年就坐在那里,坐在两年前那个夜晚,他坐了两个小时的地方。
付唯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