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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盖尔拐了拐身边散发着浓浓低气压的男巫,“不是说魔药课教授都是斯莱特林的院长吗?”
“谁告诉你的?”斯内普守着他的坩埚,老情人相见,一点儿重逢的喜悦都没有,“只是凑巧而已。”
盖尔挺同情他的,真的。任谁从1+1教到微积分,同一套东西一教就是二十年,一朝重生,发现自己竟然还要从1+1重头开始学到微积分,心情都不会太美丽的吧?
何况她记得这位还是个对标准课本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天才,眼下他们甚至连课本都没有,要等教授分发自制讲义。
“这个名字……”斯内普抽出课表来看了一眼,“她发明了迷情剂。”
“啊?”十一年的英语母语化教育也只是让盖尔勉强知道“Amor”的含义,“爱丶爱什麽?”
“爱情魔药。”斯内普换了个说法。
“噢!”盖尔秒懂,“春。药!”
一屋子的小巫师们齐刷刷地回头看她,盖尔傻眼了:“难丶难道不是?”
“如果不及时制止受害者,那麽人类的本性很快就会使迷情剂获得你所说的药效,纳什小姐。”女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每一个字母听上去都像是用尺子比着写出来的“衡水体”。
在盖尔的想象里,发明爱情魔药的女巫应该是个金发碧眼丶雪肤红唇丶前凸後翘的尤物,但走到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刻板到方方正正的中年……中老年女巫,头发剪得比男巫们还短,这让她看起来相当现代。
拉维恩·德·蒙特莫伦西教授的脸上有两条深刻的法令纹,这让她的脸被分成了三部分:单看她的眼睛是和善的,并未因为盖尔口出狂言而恼怒;但她的面部肌肉却像是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那样坚硬,看上去毫无人的温度;而她的嘴唇,正在神经质地抖动着。
“对不起,女士。”盖尔立即低头认错。
开学第一天就跟新生针锋相对的奇葩教授,估计霍格沃茨建校千年也就出了一个,本尊正在她身边坐着。德·蒙特莫伦西教授没说什麽,只是循例开始讲一些教学计划丶成绩比例之类的开场白。
盖尔本能地觉得这位不太好惹,想想下课後还要去问她内衣的问题就犯怵。但她还没来得及打退堂鼓,斯内普先和魔药学先贤杠上了。
简单地说,就是德·蒙特莫伦西教授在讲义上标注的是“新鲜蜻蛉三克”,但斯内普直接往坩埚里扔了烘干後的蜻蛉粉末,只有一克。
“告诉我,你不认识字吗?”德·蒙特莫伦西教授瞥了一眼校袍上缀着的木质标签,“斯内普先生。”
“认识。”斯内普很不情愿地说。
“那你为什麽不按照讲义要求的来?”女巫这时候看上去还是很平静的。
盖尔估计他压根就没看讲义。还是那句话,什麽东西反反复复琢磨了二十年,肯定早就深深地刻印进了灵魂深处,不会因为他当了五年麻瓜就突然忘光光。
这个时候其实只要服个软,只要斯内普服个软,道个歉,说句什麽“我走神了”或者“我眼花了”,再顺势请教一下二者的差别,这事儿就过去了,让一位拉文克劳的教授为学生的勤奋求知而加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他没有。
似乎无论谁处在“魔药课刺头”这个位置上,都会突然降智,丝毫不辨形势,非要和教授死磕到底。一辈子都在福利院生活丶靠讨好护工混日子的盖尔反正是理解不了一点儿。
“因为你说的不对。”斯内普说,“蜻蛉体内的水分会使药剂性质不稳定,还会造成材料滥用。”
德·蒙特莫伦西教授震惊地看着他,良久,她快步奔回讲台前,翻出花名册来看了一眼。
“麻瓜出身?”女巫鼻子里喷出一口声粗气。
“诚然如此。”斯内普颔首。
没了?就这样?你就是胡编一个小时候被村里的神秘老巫师啓迪了魔药天赋也行啊!就这麽不解释吗?
斯莱特林喜提新学年第一笔扣分,一大笔——盖尔觉得其中斯内普完全不配合的态度要占大头,蜻蛉的干尸与湿尸之争反而不重要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你也有今天!
“德·蒙特莫伦西教授是个对事不对人的,我看到她已经在实验你说的两种材料有什麽差别了。”黑湖边的山毛榉树下,盖尔笨拙地安慰了他一句。
“无所谓。”斯内普的神情很淡漠,他眺望着树冠,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不在乎。”
盖尔挑了挑眉,放松地躺下来。
“我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已经轰轰烈烈地活过一次了,这一世是白赚的,想怎麽随心所欲丶肆意妄为都可以。”
“轰轰烈烈……我吗?”
“难道不吗?”盖尔惊讶地说,“总比我强吧?哎有些事说多了反而像卖惨,你得知道,巫师一个魔咒就能治好的病,麻瓜过上两百年也依然无能为力。我从生到死,一辈子都没离开过福利院。”
他自己就是在最底层的环境里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对那种环境心里有数——什麽样的福利院会把孩子一个人扔在房间里活活烧死?
“现在让我重头开始,我都不知道该怎麽办啦!我读了许多书,可那都是别人的故事丶别人的经验,何况我还是个女巫?”
“跟随……你的心,那样就好了。”斯内普难得温和地说,自己都怀疑从何处滋生出这样一股柔软的情绪,“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
“这当然是最好的时代,对你而言。”盖尔做了个撕纸的动作,把“最坏的”那部分远远扔掉,“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这里没有人歧视血统,也没有人歧视学院,布莱克自命不凡是因为他们占据了权势高位,而不是因为他们祖祖辈辈都和正确的对象通婚。”
斯内普一愣,他的确没留意。换成任何人,也很难有心情关注这些事情吧?
“而你,我的朋友!”盖尔一骨碌爬起来,跪坐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暂时忘掉这一位的灵魂年龄三十大几,“难道你就不想正大光明地在魔药学课本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吗?我是说,在编者栏。从此以後,千年百年,只要霍格沃茨还在,所有的巫师都要学习你写的教材丶以你制定的标准熬制魔药,你那些无人知晓的改良,也将会变成铁律!”
她自己拍着胸脯说得热血沸腾,斯内普却直接笑了出来:“你让我……剽窃?”
“啊?”盖尔傻眼了。
“魔咒,还有许多魔药,发明它们的人还没有出生。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