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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莽牛劲（第3页）

黑暗中，刘周无声地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疲惫、恐惧和极度兴奋的、近乎扭曲的笑容。他缓缓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但脑海中那笨拙沉重的拳影和吞吐的白雾，却如同不灭的火焰，在黑暗中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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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屠宰场浓重的血腥、冰冷的铜钱和深夜阴影里的偷窥中，一天天过去。

刘周成了屠宰场里最沉默、也最疯狂的屠夫。他像一具不知疲倦的机器，挥舞着沉重的剥皮刀和剔骨刀，在血污和内脏的腥臊中搏杀。定额翻倍的压力如同悬顶之剑，逼得他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他剥皮的度越来越快，手法从最初的生涩笨拙，渐渐变得带上一股狠戾的熟练。剔骨刀在他手中翻飞，虽然依旧会留下碎肉，但被管事骂的次数越来越少。每一次完成任务，拿到那几枚沾着血污的铜钱，他都默默收起，如同收集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碎片。

身体的疲惫和伤痛积累到了可怕的程度。手臂的旧伤在持续的用力下反复作，肩膀因为长期挥舞沉重的刀具而酸痛欲裂。屠宰场的血腥气似乎已经渗入他的骨髓，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淡淡的铁锈味。但支撑着他的，除了怀里那一点点增加的铜钱，还有深夜里在演武场角落窥伺到的那一丝希望之光。

他像一只昼伏夜出的幽灵。每一个深夜，当通铺里鼾声如雷，他便强忍着身体的极度疲惫和伤痛，悄然溜出，潜入演武场的阴影中。大部分时候，演武场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月光和兵器的寒芒。但偶尔，他会幸运地再次看到那个穿着深灰色劲装的身影。

每一次偷看，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必须将自己完全融入阴影，控制呼吸，甚至连心跳都要压抑。他贪婪地捕捉着那身影的每一个动作细节——拳路的起承转合，脚步的虚实变化，腰胯力的微妙瞬间，尤其是那伴随着拳势、口鼻间吞吐的白色气雾！

他不敢模仿动作，怕被现。只能一遍遍在脑海里临摹，揣摩。那笨拙沉重的拳法轨迹，在他眼中渐渐显露出一种独特的、如同莽牛冲撞般的沉雄力量感。那呼吸的节奏，更是被他反复咀嚼，试图找出其中的规律：吸气时，似要将天地之气纳入丹田，沉雄悠长；力吐气时，短促而暴烈，如同莽牛喷出鼻息！

偷看的机会并不多，十次能撞见一次已是侥幸。每一次偷看的时间也极短，往往只有几十息，那警惕的身影便会消失。但就是这零星的碎片，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指引着他。

他开始在白天屠宰的间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尝试着模仿那呼吸法门。趁着挥刀剥皮的瞬间，猛地吸气沉入小腹，在刀锋砍断骨头、力量爆的那一刻，短促而有力地吐气！起初只是徒有其形，甚至因为气息紊乱而头晕眼花。但渐渐地，一丝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气感”，似乎真的在腹部深处凝聚！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让他精神大振！

这天傍晚，结束了一天血腥的劳作，刘周拖着几乎麻木的身体，最后一个离开屠宰场。管事丢给他两枚铜钱——今天的活计完成得不错，没怎么扣钱。他默默收起，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饭堂。

刚走到饭堂门口，就看到陈七焦急地在门口张望。看到刘周，陈七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紧张和神秘。他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飞快地拉着刘周走到饭堂侧面一个堆放杂物的阴暗角落。

“刘周…”陈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迅塞到刘周手里。

入手之物带着陈七的体温，触感粗糙。

“快…藏好！”陈七急促地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担忧，“我…我偷偷抄的…《莽牛劲》…只有…只有前面一小部分…后面的…没机会…”

刘周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油纸包！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莽牛劲》！他梦寐以求的入门功法！竟然…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手中！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陈七那张因紧张和恐惧而苍白的脸。这个沉默寡言、如同影子般的少年，竟然冒着天大的风险，为他抄录了功法！为什么？

陈七似乎看出了刘周的震惊和疑惑，嘴唇哆嗦着，声音更低，几乎细不可闻：“…昨天…后山采药…我…我差点摔下去…是…是你…拉了我一把…”

刘周想起来了。昨天下午，屠宰场缺人手，他被临时抽调去后山帮忙采集一种叫“铁骨草”的药材。那草药长在陡峭的崖壁上。陈七脚下湿滑的石头松动，整个人向下滑落！千钧一之际，是刘周恰好在他下方，本能地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两人在湿滑的崖壁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在其他人帮助下爬了上来。对刘周来说，那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甚至没看清拉的是谁。

没想到…

“快…藏好…”陈七再次催促，眼神慌乱地扫视着周围，“千万…千万别让人知道…会…会死的…”说完，他像受惊的兔子，转身就钻进了饭堂，消失在昏暗的光线里。

刘周站在原地，如同石化。手中那个小小的油纸包，此刻却重逾千斤！它散着陈七的体温，也散着致命的诱惑和无边的风险！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和劣质食物气味的空气，此刻却让他无比清醒。他迅将油纸包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紧贴着那几枚冰冷的铜钱。

做完这一切，他才迈着依旧沉重、却仿佛注入了一丝新力量的步伐，走进了喧闹而散着食物气味的饭堂。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鹰，冰冷如铁，深处却燃烧着一簇名为“希望”的火焰。

《莽牛劲》！虽然残缺，但终究是功法！

他找到了另一条路！一条更加凶险，却可能更快的路！

当夜，通铺依旧死寂。刘周蜷缩在冰冷的木板上，身体疲惫欲死，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他借着角落里那盏油灯豆大的一点微光，小心翼翼、如同朝圣般，一层层剥开那带着陈七体温的油纸包。

里面是一本用粗糙黄草纸装订的小册子，不过巴掌厚。纸张粗糙，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陈七在极度紧张和仓促下抄录的。墨迹有些地方还洇开了。

翻开第一页，三个略显笨拙却力透纸背的大字映入眼帘——《莽牛劲》！

刘周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去。

册子很薄，内容也确实如陈七所说，只有前面一小部分。开篇是几句玄奥拗口、关于“气沉丹田，力贯周身”的总纲口诀。接着，是几幅简陋的人体经络图，标注着一些穴位的名称和气息流转的箭头。最后，则是一套十二个分解动作的图谱——正是他这些天在演武场阴影里，无数次偷窥到的那套笨拙沉重的拳法！图谱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几句关于呼吸配合的要诀！

“莽牛踏地，气沉涌泉…”

“莽牛顶角，力腰脊…”

“莽牛喷息，气冲劳宫…”

刘周贪婪地阅读着每一个字，研究着每一幅简陋的图谱，揣摩着那歪歪扭扭的呼吸注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如同沸腾的岩浆！这就是功法！真正的武道入门！

他强压下立刻演练的冲动，将册子上的内容死死烙印在脑海里。然后，他吹灭了油灯，在黑暗中躺下，闭上眼睛。他开始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练那十二个动作，配合着那独特的呼吸节奏！

吸气，沉入丹田，想象气息如同水流，沉入脚底涌泉穴…

踏步，如同莽牛踏地，沉稳有力…

拧腰，力，如同莽牛顶角，力从地起，贯通脊椎…

吐气，短促暴烈，气冲拳锋劳宫穴…

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意念的演练却无比清晰！他甚至能感觉到，随着意念的流转，腹部深处那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气感”，似乎真的跟着意念的引导，在笨拙地、极其缓慢地沿着图谱上的箭头路径挪动！

虽然缓慢，虽然微弱，但它在动！它在回应！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刘周的神经！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出声音。黑暗中，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角有滚烫的液体无声滑落。

他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叩开力量之门的钥匙！虽然残缺，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和凶险，但他看到了光！真实不虚的光！

他攥紧了拳头，怀里的铜钱和那本粗糙的功法小册，如同两块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胸膛，也点燃了他眼中永不熄灭的火焰。

变强！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