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这时终於爆出欢呼,几个正白旗少年挤到镶白旗残兵跟前討教战法。
多尔袞的甲冑突然重若千钧,肩头的箭疮迸裂,脓血顺著铁叶缝隙渗进里衬。
“让开!”多鐸实在忍不住了,恼羞成怒般的突然挥鞭抽打地面,“惊了睿亲王马匹,仔细你们的皮!”
然而却阻挡不了欢呼的人群。
他们压抑太久了。
从努尔哈赤统一女真之后,他们就鲜有败绩,甚至从来不把对手当人看,只知道儿郎们出去数月,回来就能带来用之不尽的金银粮草。
从来都是他们驱赶南人,什么时候轮到南人在他们家门口驱赶他们了。
而且最近几日,还不断有溃兵回到盛京,言说睿亲王败了。
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办了,城外就是南人的大炮,东边还有朝鲜人不断进攻,死亡的威胁一直悬在他们头顶。
这次救星终於回来了,他们能不激动吗。
穿补丁袍的妇人挤掉头巾,八岁孩童爬上榆树杈只为了看多尔袞一眼,镶红旗的家眷提著肉食往前涌,想要找到自己的丈夫、儿子。
“王爷!”
有名老汉噗通跪在官道中央,空袖管隨风飘动,“咱家三个崽子可还。”
多鐸的鞭子再次凌空抽响,“滚开!”
老汉嚇了一跳,却还是將话说完。
“俺是天聪五年跟著先皇的镶黄旗老卒,负了伤才下来的,俺家有三个孩子都跟著王爷您去了南边,俺只想知道那仨崽子勇不勇,有没有给俺丟脸!”
多尔袞再也绷不住了,猛的勒住战马,翻身落地。
先是看了眼老汉,而后认命般的闭上眼睛,抬头望天。
“此战……咱们败了……”
“十四哥!?”
“王爷!??”
多鐸和范文程同时惊呼出声。
他们来之前就说好了,先去皇宫过了最难的一关,再说民心的事。
要尽最大可能把多尔袞的个人民间威望保留下来。
可就多尔袞一句话,就破坏了整个计策。
后者却只是摇摇头。
“败了就是败了……”
“老奴才,本王这次回来,只有两黄两白四旗的六万大军,你去看看有没有你儿子吧……”
老汉听到这话,如遭雷击,踉蹌两步后突然瘫倒在地。
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睿王爷……睿……王爷……输了?”
残破的正白旗纛旗掠过他的头顶,旗杆上缠著的招魂幡让他喉头一紧。
那是出征前萨满法师系的九十九道经幡,如今只剩三条灰布条在风里晃荡。
“卸甲。”多尔袞扯开护心镜。
镶白旗戈什哈慌忙跪倒,“主子不可!城里头。”
“卸甲!”多尔袞暴喝声惊得战马人立而起。
多鐸衝上来按住兄长的手,却摸到满掌黏腻,织金甲叶缝隙里渗出的血水,早把貂绒內衬泡成了血布袋。
噹啷!
护心镜砸在青石板上蹦了三蹦,滚到个孩童脚边。
那孩子仰起糊满鼻涕的脸,还在一脸呆萌的询问,“我阿玛呢?阿玛说回来要领我去吃葫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