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飞快过去,贺老夫人的心力放到了柳苔身上,来不及伤春悲秋,身体竟渐渐康健起来。
算账学得差不多,贺老夫人又带她学查账。
她拿出两本账本,让柳苔找出哪本是假账。
柳苔原本信心满满,可等她真翻开来看,却毫无头绪。
数额上是相同的,进出项也对得上。
怎么就有真有假呢?
她茶饭不思,一盏孤灯点到天明,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她高兴极了,草草将头发绑了就去找贺老夫人。
”母亲!我查明白了!”
她迫不及待地摊开其中一本:“这里记了一笔出项,三百斤谷子,可这是六月,雨水连绵,谁家会在这时候买谷子?”
贺老夫人满意地笑了:“聪明。”
柳苔高兴劲儿过后,又不好意思起来:“这样的假账,母亲是不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万事开头难,可一旦开好了头,后头的事自然就一通百通。”
柳苔学得快,贺老夫人开始正式带着她接手家中庶务。
今日去巡的是城中的首饰铺子。
掌柜的是个獐头鼠目的男子,她们到时,他正对着一个妇人破口大骂。
”预支工钱?你当我这里是善堂?去去去,爱干干,不干就滚!”
妇人满面沧桑,不敢再多话,用衣袖擦去眼泪,转身回了桌案旁,继续画图。
柳苔有些不忿:“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贺老夫人摇头:“苔儿,做人做事,最忌讳先入为主。一旦你偏听偏信,你就聋了瞎了,再也不能知道什么才是真的。”
她当着柳苔的面儿将掌柜的叫过来,细细询问那妇人的事。
掌柜的无奈道:“那妇人是不错,图画得好,可她家里那个是个烂赌鬼,我要是给她预支工钱,不是给她添债吗!”
柳苔追问:“那她为何还来要?”
“回少夫人的话,您往铺子外头瞧瞧,那烂赌鬼盯着呢,她要是不来要,回去就要被打!”
柳苔偷眼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眼下青黑的男子站在铺子外,鬼祟畏缩。
”可是,就算拖到下个月给了,还是会被抢吧?”
“那我也没法子了不是,我又不是她爹,力所能及地做些罢了,更多的确实帮不了。不过嘛,您也瞧见了,赌嫖不分家,他那样子,能活到下个月再说吧。”
原来除了相由心生,还有人不可貌相。
柳苔将心中所想同贺老夫人说,逗得她哈哈大笑。
”这人呐,强势的未必就是恶人,弱势的也未必就是善人。苔儿,来日方长,还有得学呢。”
“这世道怎么处处是坑?若是我笨些,摔了跟头怎么办?”
“摔了就爬起来,拍拍灰,继续走。
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但给孩子托底,还是做得到的。”
柳苔像猫儿一样,缩到贺老夫人腿上趴着。
她对生母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可她永远都记得她怀抱的温度,就像此刻,贺老夫人轻抚她脸颊时的体温。
柳苔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到了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