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琳琅毛骨悚然,半缩着身子,警惕道:“你想怎么着?”
他笔直伫立于榻前,长眉微微压着眼,格外严肃:“……你有身孕了?”
她矢口否认:“我没有。”
“何时有的,为何才告诉我?”容恪着魔一般,将她的否认置若罔闻,马上唤人请郎中来诊脉。
深更半夜,城里的医馆早闭门打烊了,却闻乃容家相请,不敢不应,速速穿衣整容,前往看诊。
火急火燎将人招来,结果闹出个乌龙来——年近古稀的老郎中眉毛皱成个八字,欲言又止:“夫人的脉象,不大像是喜脉啊……”
容恪满面阴翳,仿佛瞬息之间便要骂“庸医”。
见势不妙,卫琳琅忙忙打圆场:“我老早就说没有了,何苦来折腾这一场。宝凝,好生送先生。”
“你当真没有?”容恪不信邪。
卫琳琅回以白眼:“你既烦小娃娃,现在一次次闹腾,图个什么?我真搞不懂你。”
“你,不一样。”容恪按着她的肩,郑重道。
她感觉,自己将要沉醉在这双眸子里了。
翌日,宝格气冲冲到卫琳琅跟前说:“真是阴魂不散!撵着过来也就算了,她怎好意思登门见夫人您的面?气死人了!”
没头没尾的一段话,着实令人头疼。
卫琳琅蹙眉问:“谁来了?”
宝格才气昏了头,现在缓和过来,从头到尾回个清楚:“是陈家那个三小姐,从京城回江陵了,这会在前边花厅等着,说想见夫人一面。您又和她不熟,她非见您做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好事!”
卫琳琅示意宝格收声。随后留了个心眼,带了宝凝上花厅会见陈修宜。
人手一盏茶,接着叙起话来。
“三姑娘几时回来的?”卫琳琅问。
“昨日。”陈修宜答。
一时无言。
应了宝格所言,她们俩无甚交情,能搭上话也是由容恪引起的。客套完了,冷场再正常不过。
“我并没有跟着你们。我上京城,本就没准备多待。”陈修宜未卜先知,料到宝格是怎样同她回禀的,不卑不亢替自己澄清,“而我这次拜访,同样不是为我自己……我是受人之托,有两句话转述于你。”
略一思量,心底升腾起一种直觉。
“方便说一说是什么人吗?”卫琳琅维持笑容。
陈修宜耷拉着眼帘,摇摇头:“那人说,前尘往事,他已放下,且已找到了后半生的归宿,让你不要挂心。他还祝你和夫君琴瑟和鸣,白头到老。另外,欠的贺礼他就不补送了,以防你们夫妻横生口角。”
卫琳琅只管点头。
“……卫嫂嫂,”陈修宜下了很大的决心,方喊出这声“嫂嫂”,“我和那人一样,祝你同容大哥,举案齐眉,相伴一生。”
恍惚之际,陈修宜起身离开。
“三姑娘——”卫琳琅唤住那抹背影,“你……是要去寻那个人吗?”
灿阳之下,陈修宜半抬下巴,傲气满满道:“我才不找他,我要等他撑不住来寻我。”
转而,璀然一笑,向她挥手告辞:“卫嫂嫂,外边风大,你快回去吧,省得刮出风寒来容大哥心疼。”
转身的一瞬,陈修宜彻彻底底地释怀了,因为她的手头上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实现。
俯首称臣对她俯首称臣,他甘……
白露这日,南巡告一段落,一行人启程北上。
秋分,同驸马会合,同行过冀州,踏上通往皇宫的青石大路。
暑气殆尽,朝廷从鎏华宫搬回了京城,容恪及驸马,便是要入朝向圣上回禀南巡诸事。
卫琳琅心系花团儿,第一时间到长公主府上接花团儿归家。
长公主畏寒,早早烧了炭盆在屋里烤着,一脚跨进门,一团热气拂面。
“你们到南边可逍遥了不少时日呢。”长公主对镜描妆,兰若则拿着一支步摇精细地替她往头上别。
卫琳琅怪不好意思的,示意宝凝将从南边带回来的一整套陶瓷茶具摆桌子上,随后笑道:“素闻殿下喜欢品茗,我便亲自去景德镇窑淘来这些青花瓷,不知合不合殿下的心意。”
兰若插周正了步摇,长公主随后点好了唇妆,回头望一眼青花瓷茶具,笑说:“难为你还惦记着我。东西不错,我且领了你这份心意。”
见长公主喜笑颜开,卫琳琅松了口气,拘谨劲儿下去不少,放眼四顾屋内,找寻花团儿踪影。
“我的狸奴赖上了你的花团儿,没得办法,我命人将它们分开了,免得那小东西受了委屈,你这个主人回来再埋怨我。”长公主说得比较隐晦,卫琳琅一时没弄明白。见状,长公主索性点透了:“若不是我当机立断,你的小花团儿恐怕都快生小猫崽子了。”
卫琳琅了悟,止不住惊奇:“它才不到一岁,怎就……?”
“看来在养猫方面,你一窍不通。”长公主毫不客气取笑,“行了,我不笑你了。来人,把花团儿抱来,好叫卫夫人好好检查检查自个儿的心肝宝贝瘦没瘦。”
花团儿现在粗壮得很,需要两只手全力抱,才能抱得起来。
“我来前,路过繁星楼,见里头大变了样,倒像是一栋藏书楼。”卫琳琅一面爱抚圆滚滚的猫头,一面道出困惑。
长公主轻轻拨弄香炉里的香灰,神态闲闲的:“我这府里乌烟瘴气的,尤其繁星楼。我思来想去,决意还是把人打发了。楼里闲置下来不免浪费,正好驸马爱看书,干脆改成藏书楼给他用了。”
“想必驸马还不知情吧?”卫琳琅出此一问,源于与驸马同行的一路,并未察觉驸马有异常欣喜的迹象,故此推断长公主遣散繁星楼众人之事,驸马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