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琳琅拍拍宝格颤巍巍的手,示意别慌,后冲门的方向出声:“是什么人?”
“回夫人,是小的,”逐尘的声音响起,“不是贼人。”
逐尘耳聪目明,一道过来,将屋里宝格哭着喊贼的动静一并听进耳,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心心念念之人的嗓音,宝格自分辨得出,转忧为喜,回地铺蹬好鞋子,慌慌张张去开门迎人。真迎着了人,抱怨不休:“很晚了,你来做什么,没的吓我一跳。”
逐尘尚着白日的衣裳,几缕头发丝也乱乱地散在额前,口吻非同寻常,略显急切,忽略宝格,直冲屋里说:“侯爷遇刺了,夫人快去看看吧!”
起先,卫琳琅无论如何都不信,以容恪以一当十的身手会栽在刺客手上。及赶至现场,见其右膀子上血流如注,衣料和鲜血混在一起,紧紧黏在皮肤上那刻,骤然眼前一黑,幸而宝格及时搀扶,方稳住重心。
军医正围绕在容恪身边,用剪子一点点剪那扯着皮儿的衣料子。
“如何遇刺,又如何受的伤?”卫琳琅听到自己的声音抖得不像话,“从府里领出来那么多人,难道全都没看见?怎么就受伤了?”
逐尘忙忙告罪,继而解释:“当时大家都分散到各处巡逻去了……没想到那刺客胆子那么肥,居然敢打侯爷的主意!”逐尘越说越愤慨,恨不能立时把刺客提来揍个半死,“那厮干了该千刀万剐的事,还肖想着逃出生天,我们可不会轻易放过他,成群,半道逮住了那狗东西!现在地牢里听候发落呢!”
纵使逐尘详详细细解释一圈,依然不能说服卫琳琅,她直接问当事人:“你平日神通广大,莫说一个刺客,再来二十个,都难你不住……怎么今儿失手不算,还叫别人占了便宜?”
容恪端坐,不以为意地笑一笑:“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我认了。”
伤在他身,痛在她心。
卫琳琅一时语塞,光直勾勾看军医处理伤口。
足足半个时辰,暴露在外的血口子得到药物的缓解,被一圈掩住纱布骇人真容。
军医嘱咐:“刺得挺深,须精心养着,至少半个月不得沾水,提拿重物更不可行,最好一下也别牵着它,以免恢复不得当,留下病根。”
宝凝识大体,殷勤整理好药箱,两手递与军医,并有礼有节送其离开。
逐尘也不知安的什么心,连忙向宝格丢眼神。二人一前一后关门出去。
偌大的屋子里,独独剩下闷闷不乐的卫琳琅,以及赤着上半身的容恪,沉默对望。
贪得无厌“你可以随心所欲,反正我都……
长久的静默后,卫琳琅堪堪憋出两个字:“疼吗?”
以容恪坚韧的心性,这点小伤本不算什么,更要命的伤他且挨过,可如今,他偏偏颔首道:“嗯,很疼。”
活阎罗服软,从未有过。
卫琳琅忍俊不禁,假意嘲他:“自个马虎,疼也是自作自受。”
容恪眨眨眼,偏脸去看桌上叠放的衣衫:“我动不得,劳驾夫人了。”
“逐尘在时你不使唤,人走了,反支使起我来了。”抱怨归抱怨,终究捧了衣物走近他面前,“先穿哪件?”
男子的服饰,她知之甚少。
挂了彩的容恪,耐心不少,娓娓指点她寻出中衣。
临替他往上穿了,卫琳琅方害臊,偏生这人稍稍抬起头,像钩子似的看她。越看,她越不自在,索性咬牙说:“你……你闭上眼。”
今日的容恪,好说话得过了头,当真乖巧闭眼。
“不许偷看!”她一边摆弄衣裳,一边硬声硬气下命令,“要么,你就自己想法子,我左右是不管了。”
即便遮蔽视野,容恪亦可确认她手腕的动向,准确无误扣住:“快些,等不及了。”
的确是耽搁了阵子,卫琳琅自知理亏,语气客气稍许:“你松手,我这就开始了。”
她不喜长指甲,指甲总是修剪得正正好,因而当指尖划过他的体肤时,她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的滚烫,好似碰上了炉子里烧红的热碳。
“抬一下左胳膊。”右边的袖子她小心翼翼套了上去,只差另一边。
容恪听话,举起手臂,却也不帮着伸胳膊,摆明了要当甩手掌柜。
“你倒是动一动啊,祖宗。”伺候人,尤其是伺候他,卫琳琅很不适应,脸带耳根子通红。
容恪振振有辞:“闭着眼,看不见,没法动。”
念在他是个带伤病人的情面上,卫琳琅不和他置气,全程屏气凝神,好歹是把中衣弄了上去,瞅着体面不少。
卫琳琅没有急着叫他睁眼,等面颊的温度降了些,平复了浮动不安的心神,才许他揭开眼皮子。
“反正你是要歇下的,外边的就不必再折腾着穿了。”她有走的意思,“你就躺下睡好了,我也回去了。”
“可我尚未洗漱,你便要丢下我不管么?”容恪在笑,笑意藏得很深。
是了,他是日日沐浴的。
卫琳琅推托:“让逐尘来就行了,干嘛老使唤我?”
“那小子笨手笨脚,又粗心,会扯着我的伤的。”容恪理由充分,使人无从拒绝。
“那你将就几日,好点了自个儿洗不行吗?”有理有据也不妨碍她满脸抗拒。
容恪上下嘴皮子碰一碰:“我从不将就。”不容她挑理,硬冷的口吻沾上了委屈的意味:“难道你就忍心看我又疼又脏,却袖手旁观么?”
卫琳琅是个软心肠,最见不得人家的可怜样子,纠结半晌,勉强答应:“帮你是可以帮,但丑话说前头,我只负责你的上半身,别的地方,要么你自己小心着来,要么你就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