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反问:“那你呢?你对我,可有一丝真情?”
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大半年,有关真情实意的讨论,是他们从未触及过的。
“你看,你就是这样——”卫琳琅万般无奈道,“分明是我先问的你,你却不假思索地将问题抛给了我,不容我有一丁点的主动权……如果你执意事事压我一头,那谈与不谈,根本没有意义。”
“好。”容恪做出退让,“我许你主动权。”
离了她这程子,他易怒暴躁,做事力不从心,简直快变得不像他了。
他逐步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没有她,度日如年。
“那好,你如实回答我。”人已到这儿来了,没必要一意较真,“你心悦我吗?”
卫琳琅看得真切,名为堂皇的情绪自容恪眸间一闪而过。她不自禁感慨,位极人臣的他,竟也有仓皇失措的时候。
如若昼夜思她念她、时常想把她拴在身旁算心悦的话,他心悦于她,板上钉钉,无可否认。
容恪昂首,干脆利落道:“是。”
不留她细细思量的余地,他当即反客为主:“该你给我答案了。你对我,可有一丝丝真心?”
卫琳琅兀自震撼,面上风云变幻。
“心虚了?”容恪并非急性子,对待万事万物上,从来耐得住心性,唯独对上她,片刻等待不得——人是要立马掳来的,真心话是要立即听的;没得到称心如意的话语,便开始动用权柄,咄咄逼人。比如现在,他盈盈捏起她的手腕,冷语冰人道:“逢场作戏,花言巧语。这便是你,卫琳琅。”
走个神的间隙,他又狂躁起来了。幸好卫琳琅攥着如何安抚的法子。于是,她一改素日之懦弱,按住他的胸膛使力一推。
容恪没设防,果真败倒在她的攻势下,整个身躯朝后仰下去。
卫琳琅顺势,扑到他身上,居高临下,打量这难得一见的风光。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只是彼此的位置变了:上位者成了下位者,接受对方得意的审视。
“别急着给我扣虚情假意的帽子。”卫琳琅感觉,自己的血肉之躯仿若压住了一簇烈火,转瞬之间就会将她焚成灰烬,“容恪,我只说一遍,你听清楚了——”
起初,容恪大为吃惊,这女人越发长进了,胆敢将他扑倒。现在,他觉得,偶尔变换一下身份倒也颇有意趣。
“我既嫁给了你,你我又共吃了合卺酒,那么,我就不会有二心。”如同初遇时,在曹家前厅对峙那日,卫琳琅信誓旦旦道,“我和你,百年以后是要葬在一起的关系。”
因头一次同人剖白心扉,不免有些紧张,做了个深呼吸,才继续道:“这个答案,够真心吗?”
以前你好我好时,对容恪,她是秉持伺候祖宗的心思的;而今大吵一场,维持已久的平衡危在旦夕,她如醍醐灌顶,切实地体会到,原来夜晚不止会因咳嗽而彻夜难眠,想念一个人,亦然。
她是在意他的,说是喜欢,亦不为过。
“不够。”容恪噙着得寸进尺的薄笑。
卫琳琅心领神会,偏头啐了一口,暗骂登徒子,口头上倒是客气了些:“我也觉得不够。”
言下,往后挪了挪身子,伸出右手小拇指,脆生生道:“我说过,咱们之间的不愉快,不能轻易算了。你若还想和我做夫妻,那你必须从此听我的,好好改一改你的傲慢脾气。但口说无凭,咱们且先勾指成约,过后到了地方,你亲笔写一份保证书,摁上手印,还有你赫赫长平侯的官印,交与我。如此,我才考虑既往不咎。”
容恪的心结,本身就是她赋予齐玄礼的那份情意,如今从她口中得到“生同衾死同穴”的肯定,算是心满意足了。
另外,解决了齐玄礼这个心腹之患,后顾之忧已除,纵一纵她又有何妨。
然则,她头头是道的理论,很是可爱,让他忍不住捉弄捉弄她,故而似笑非笑道:“命我作保证书,你好大的胆子。”
难得翻身做主一回,卫琳琅不甘就此屈从,朗声硬气道:“你不作,那咱俩完了。”
言尽,挺直腰杆就要下车去。
失而复得的喜悦,容恪尚未尝够,遂圈住那尺软腰,向怀里一揽。
身贴身,面对面,呼吸缠着呼吸。
“依你。”他阖眼,按着她的后脑勺,寸寸靠近。
卫琳琅及时以指腹摁住他的嘴唇,义正辞严道:“你还没跟我拉钩,莫不是想食言吧?”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容恪忍下熬人的情。欲,同她手拉手,一言为定。
他急不可耐,满心满眼全是与她亲近的念头。
“不行。”纵使达成共识,卫琳琅依旧谨守底线,肃着脸说,“未经过我的允许,不得随便欺负我,这便是我对你的第一条要求。”
她把夫妻敦伦称作“欺负”,可想而知,床笫之间她何其煎熬。
容恪力大无比,精神饱满,每每一遭下来,不到后半夜是交代不了的,生生苦了她。
有一次事后沐浴时,宝凝曾掩嘴惊呼:“侯爷也太莽撞了,奴婢真怕把您撅折了……”
以往,不论他忙公事忙到多晚,回来必定擒她捻风弄月,日复一日。现今小别几日,他一准想那事想坏了,假如妥协,届时之狼狈,令人胆寒心惊。
卫琳
琅实在怕了。
“欺负?”容恪失笑,“你且说来听听,我如何欺负你的。”
这般昭然若揭的戏弄,卫琳琅决计不上当,捏着拳头朝他肩窝闷闷捶了一下,忙忙起开,迅速逃下车,不给他强人所难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