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院感不查人,因此宗夏槐只在外面套了个白大褂,穿了个鞋套,就从手术中心出去了。
谢宜年也不在病房,宗夏槐去敲值班室的门,是张陌生的脸,看着稚嫩,一看就是轮转的规培医生。
“老师您好,老师您找谁?”
“谢宜年谢医生在这儿吗?”
“谢老师?他应该在手术室的值班室睡觉吧。”
神经外科的二值一般喜欢睡手术室,病房的值班室床位有限,而且病房闷热,不如手术室凉快。
站在电梯里,宗夏槐突然迷茫了,谢宜年到底去哪了?她刚才询问神外一值,对方似乎从未听说家属闹事的事情。
宗夏槐本来打算回手术室,中途灵光一现,按向去往ICU的楼层。
果然,宗夏槐在ICU门口看到了谢宜年和家属。
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加一个孱弱的年轻人,他们没敢和谢宜年硬刚,只是缠着他,不让他走。
见此情况,宗夏槐给保卫处打了电话,走近了,便听见老太太在哭喊:“你们把人扣在这里,就是想赚我们的钱,这才来了几天,就花了大几万块,我们要把人带走,不在你们这住了!”
儿子在劝母亲,但也不是个善茬:“妈,你注意身体。”又对谢宜年说:“医生,我们花了这麽多钱,人也没治好,我们是不是应该知道每一笔钱到底花到哪去了?能不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谢宜年紧抿着唇,宗夏槐从未看过他如此严肃的神情。
病人刚做过手术,人还没醒,还在靠呼吸机支持,现在让家属带回家去,不就是等死吗?
ICU不是没有放弃治疗的病人,可那都是在里面躺了有一段时间,年纪也比较大了,家属实在是无法负担如此高昂的费用,在医生也建议放弃的情况下,才选择带回家。
但凡稍微年轻一点的病人,或者说里面躺着的是儿女,父母没有一个是放弃的。
哪怕是植物人,只要还活着,对父母来说就是一个念想。
其实在家属强烈要求的情况下,谢宜年可以让家属签了自愿放弃同意书,让家属把人带走。
关于这事,他也问了上级。
上级回复:【把手续搞搞好,该签的字全部签完,然後随便他们,他们不愿意住,我们还不想让她住,正好多一个床位出来。】
就在谢宜年准备开口的时候,宗夏槐过来了,她似乎知道他现在的情绪状态不适合说话。
宗夏槐说:“现在病人刚做完手术,还没有拔管,如果把她接回家,就是在等死,你们是什麽意思?”
她话说得十分不客气,也很犀利。
宗夏槐是麻醉科医生,就算是规培的时候,也很少出基地轮转,很少和病人家属打交道,因此说话的时候会比内外科缺一份圆滑。
那年轻男人还算是个要脸的人,被这麽一讥,脸皮薄得红起来,心里也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人事。
再加上对面又是个美丽的年轻女医生,又激发出男人好脸面的劣根性。
“不,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她在这里住的也不舒服,我们又不能看到她,我们想找个康复医院,把她转过去……”
面对宗夏槐,男人甚至不好意思说没钱。
“那至少等到明天早上,你们联系救护车把人转走。”
家属坚持要走,医院是没有办法把人拦下的。宗夏槐和谢宜年能做的也只有这麽多。
婆婆还想说点什麽,儿子已经羞得想逃了,他那副充满算计的心肠在这个干净的女医生面前暴露得一点也不深,好像宗夏槐的出现,唤起了他仅剩的一点羞耻心。
男人拉住了母亲:“这麽晚了,明天再说吧。”
宗夏槐又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是病人丈夫吗?你老婆家里人呢?”
男人开始支支吾吾。
宗夏槐不由得警惕起来:“你们领证了吗?”
男人没回答,婆婆啐了她一口:“我们家里的事情,你们管这麽多干什麽?人给你们治坏了!你们怎麽说都有道理!”
谢宜年下意识地把女朋友挡在身後,直到保安赶过来,这家人走远才松开。
“你怎麽过来了?”谢宜年後知後觉地去摸手机,摸了一个空。
宗夏槐说:“找不到你,只好来医院找了。”
她说得很平静,却让谢宜年又感动又愧疚。
“我让夏夏担心了,是我不好。”
“我知道你在忙。”在ICU门口,这对情侣不敢太招摇,宗夏槐只是抓住谢宜年的手,用力捏了捏,“只是我太担心你了,对了,你手机呢?”
宗夏槐看谢宜年一脸茫然,无奈道:“算了,我打个电话吧。”
于是他们一边往手术室走,一边打电话,结果病房都兜了两圈了,还是没找到谢宜年的手机。
後来还是宗夏槐想到:“你下台的时候换了衣服没有?”
谢宜年一拍脑袋:“真有可能丢进去了!”
还好这会儿洗消室不上班,还没有人去智能收衣柜里收衣服,他们去阿姨抽屉里找钥匙,打开柜子後在一堆衣服里找到了谢宜年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