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
听见良妃声音的赵衍身形一僵,缓缓偏头,只见那本早已惨死于战场的裴夙持刀胁迫着良妃缓步进入了殿堂内,而他的身後则是早已被建元帝“散”去的镇国军。
“钰儿……”
良妃颤颤巍巍地唤了一声赵钰,馀光瞥了一眼身後的裴夙,确认他的刀并不会伤到她才缓缓摇头。
望见裴夙的赵钰震惊地瞪大了双眸。
明明他是亲眼看着裴夙死在敌军的枪下的,他也亲自确认过那具尸体就是他的尸体,裴夙怎麽可能能够活着回到望都城呢?
赵钰慌乱地踉跄几步,良久後才稳定住心神。
就算他裴夙有镇国军又有何用,如今是他手握兵权,殿内衆人又为他所控,他有能力与裴夙为之一战。
“赵钰,”裴夙擡眸望向赵钰的眼眶猩红,咬着牙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是要你母妃的命,还是要这皇权。”
说话间,那横在良妃脖颈处的利刃又靠近了几分,几乎下一秒就能划破她的经脉。
“钰儿……”
良妃是想活的,但此刻她更想让她的儿子活下去。
若非那桩事,如今坐在皇位之上的人应当是她的儿子才是。
凭什麽他们母子要一直被人踩在脚下,他们才该是望都城内最尊贵之人。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儿子,她不可能令自己成为赵钰的威胁。
若是赵钰当真为所其胁迫,那她便立即死在裴夙的刀下。
良妃已然替赵钰想好了之後之事,她自认自己唯独那件事再无愧对赵钰,深吸一口气後缓缓阖上双眸,静静等待着死亡,却没想到她的儿子倏然张口:“你以为你拿她的命威胁我,我就会放了他们吗?”
赵钰谋划了十馀年就是为了这一刻,他怎麽可能轻易放弃。
赵钰对良妃的这副冷漠态度,裴夙并不觉得意外。
一个为了宠爱亲手杀死自己阿姊的人,她的儿子又怎会在意她的性命。
良妃虽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她亲耳听见儿子说出这句话时,还是会觉得心伤。
是她的自私与冷漠将他养成了这般残暴的性格,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苦果。
她明明知晓他不适合做这宫中的皇子,但她依旧将他困在了这里。
她教导他要争丶要抢。
只有争抢来的,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就算将来会失去又能怎样,只有此刻握在手里,才是真正地拥有。
如今殿内都是赵钰的人,每个人的性命都在赵钰的那把刀上。
赵衍没想到裴夙能够活着回来,脸上的神情和赵钰一模一样。
他既期待着裴夙能够活着回来,可他同样的又恐惧裴夙会活着回来。
毕竟赵钰才是真正地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他害怕,害怕裴夙最终仍旧会站在他们二人身侧。
端坐于席间的陈素缓缓擡眸,眸光不紧不慢地扫视四周,良久视线才落到裴夙的身上。
没有人知道裴夙是怎麽活着回来的,但真相又那般的清晰明了。
一直围在裴夙身侧的裴裕德不见了。
未曾瞧见裴裕德身影的陈素立即明白了一切。
裴裕德虽说聒噪,但也确实是一名忠心之人。
…
“世子,您明明知晓这是陷阱,为何还要将计就计?”裴裕德担忧道:“您身上的伤还没好,若是贸然前进,您会没命的。”
“他们的计划便是要取我的命,”前路的艰险裴夙怎麽可能不知,但此行他必须去,只有他真的死在战场上,赵钰才会暴露出真正的面目,赵衍的太子之位才能坐得安稳:“我有自己的计划,你不必担心。”
裴裕德同裴夙一同出征多年,他一直都有着自己的谋划与策略。
同裴夙一同出征虽艰险,但只要有他在身边,裴裕德便觉得自己有了一颗定心丸。
如今他的定心丸以身入局,前路都是豺狼虎豹,每时每刻都要夺食他的血肉,裴裕德担忧不已。
裴夙轻拍他的肩,示意他安心。
此次边疆战况比他们想象中要艰难许多,裴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世子,”裴裕德心疼地瞧着裴夙那再度开裂的伤口:“明日便由我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