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录
清殊昏了三日才起,华生一死,她心中就似一块石头落下,不多时便晕了过去。屋内谩留些许安神熏香,她食了一粒红清丹,脸色总算有了几分血色。金绣山景屏风後传来了开门声,熙熙和皎月进了来,见她确实是醒来,皎月喜出望外又出去找薛泽。
熙熙坐在床边,眼睛里水蒙蒙的,欲言又止,最後挑了个可以说的话题:“主子,圣上让我们告诉你,姜老爷和夫人都已经安然送回府,他言出必行。”
“俞兰姑娘的後事……如何?”
“俞兰姑娘被赐了厚葬,现下已然入棺了。你猜是谁赐的,说出来怕你不信呢。”
“是谁?”
“晚凝主子。”她擡擡眉又撇撇嘴,“俞兰生前未与华生离亲,死後本该是要葬在一处的,晚凝主子否了,将自己的皇葬地赐下安葬她,真是稀遘难遇之事。”
她还没来得及想晚凝是出于什麽目的,薛泽便进了来,见了她,那张灰沉的脸现了丝喜色,探了脉堪堪舒气,却也忍不住奇怪:“几个时辰前还在不住呕血,现在却舒缓不少……”
“许是佛怜爱。”她薄唇微弯,笑得人心神荡漾。
薛泽愣了会,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你的脉象还是较之前弱了很多,皇宫是个食人的魔窟,你深陷其中如何能养好……我带你出宫吧。”
熙熙一脸惊恐,下意识朝四周张望,声音小,语气重:“薛医官!”
清殊料到了,也罢,正好说清楚,她传了个眼神给熙熙。熙熙领会,有些为难得出去,门半开,守在旁边。
“薛医官,你的好意我心领……”
见被拒绝,薛泽有些激动,隐忍这般久也只敢抓着她的袖口:“我的好意你知道,我的心意呢?你感受到了吗?”
闻言她眉头紧蹙:“薛医官慎言,这是在圣上的宫中,而我必须留在这里。”
他一声不吭,其实早知结果,打从一开始,她身上那份疏离见谁都未曾淡过,偏又有着让人心荡神驰的善与美。
“为什麽?为什麽!你让我作假你的病情,不就是肌肤之亲都不愿与圣上有,你不爱他。宫中到底是什麽留住你!”
她将衣袖扯离,轻声道:“薛泽,我心有所属,这是我留在这里的缘由。”
“诸如此类狂言,我希望就听这一次。”
言尽于此,将话说绝一些,对她对薛泽都有好处。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薛泽出门之後,便见到了在院中树边小立的萧知念,他仰着头,像是在看树冠,又像是在看新现的星辰,听见动静,偏头一瞬不瞬,似笑非笑得盯着他。
他心慌得狂跳,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听见自己声音都在哆嗦:“圣上。”
萧知念微微一笑:“安容主子,身子如何?”
“先前呕了几口血,脉象很乱,伤了身,还需要多修养。”
萧知念长长哦了一声,低笑道:“可我方才听你说,她脉象已然舒缓?”
“你骗我?”
既然能听到,那又何止听了这麽多。
薛泽浑身战栗,如同被千钧压身,急忙跪下,正想说些什麽,馀光却注意到了树干後被红甲侍卫捂着嘴噤声,面露惊恐的熙熙和皎月二人。恐惧如蛇般从後颈探过,正想大声求饶,便被一道力量朝头踢晕了过去。
踢完後,萧知念冷望了一眼:“她才醒,别又惊着她。”
屋内,隔着屏风,她端坐在镜前,梳理着披肩鬓发,轻红腻白,红尘不沾,清得染人肝肺。那两个宫婢并不是常在她身边的,原来这些事常是她自己做。她身边的人,他都彻查过。
两个宫婢,瘦些的那个喜欢刺绣,她每日都会允时日准她去学去绣,这是在为她年满出宫做盘算。胖些的那个,喜欢捣鼓吃食,膳宫被晚凝弄得乌烟瘴气,她便特地在妍华殿备了一小间膳宫,专为她用,也是在为她出路做准备。
分明对世人都好,都善,为什麽偏对他有着满腔恶意。
似是感受到了什麽,她终于转头,发现是他後,放下梳子,神色淡淡。屏风布蒙,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觉得又黑又沉。她只好先行礼,身子才刚下沉,便被一股蛮力握住皓婉,腰肢也被拥了去,身子还没来得及踉跄,人就已经被丢到了松软华被之上。
他刚想仔细捕捉她眼中的慌色,压下身时便只能见空明宁静。他一手将她的双手禁锢置于她头顶上,另一只手握着她袅娜的腰身,垂着头看她。
“该拿你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