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录
晚凝唇瓣含笑:“安容妹妹,你身份尊贵,大开杀戒,成何体统?”
清殊走近,毫不隐藏眉宇间的冷漠:“他伤了我,如何杀不得?”
“那真不巧,李庆先前帮过我,我理应护他性命,怕是不能如你愿了。”
“晚凝姐姐,我不如你,我这人睚眦必报,我今日便就是要杀他。”
晚凝眼中笑意消失,渐渐笼上寒霜:“姜乐妤,宫婢们的命可都是靠你一碗一碗血钓着命呢,别忘了,这血我要与不要都可,宫婢我也随时杀得。”
清殊眉头微不可察一皱,她虽被封妃,可内宫还是掌在晚凝手中,她与萧知念相认被封妃,让晚凝更恼火,当晚便要屠了宫婢。好在她即时用这计稳住她,她供血来护其他人性命。显然,此举无疑让晚凝觉得她在伏小做低,气消了不少。
晚凝嘴角尾扬,凑到她耳边:“你当真以为在圣上心中,你的地位无与伦比?”
下一刻,一股莫名的力量围绕握剑的那只手上,而後竟控制她的手擡起剑狠狠劈向晚凝。
她惊疑的目光终于在看见忽然出现的萧知念时得到解答,他徒手接着锋利剑刃,掌心涌动着浓郁的黑气,眼神阴沉得可怕。
他身後便是晚凝得逞肆意的笑容。
晚凝操控她的手,便是为了看到这一景象。他手中的魔气越积越甚,先是将思君的灵气完全压制,而後便现出诡异的漩涡吞噬着剑身,思君剧烈颤抖,几欲断裂。
清殊一急,立即伸手想去护。萧知念眼中狠厉软了下来,快速收了魔气,这才没伤到她。
沉稳如他,也会失了分寸:“胡闹什麽!”
她缓下心境,压下心中的倔强与不甘。看来李庆杀不成了,萧知念和晚凝本就是妖魔相护,再解释也无用,至少这次知道了萧知念对晚凝的态度——看来明杀晚凝果然行不通。
默默将思君隐了去,朝萧知念行了礼,再擡眸时,眼中冷寂如月:“妾身知错,险些伤着姐姐,有违宫规,自愿罚跪一日。”
萧知念心中莫名一抽痛,晚凝瞥见他,神色有些复杂,不等他做出反应,便先开口:“妹妹诚心,是为宫妃之典范,便去我内宫兆华门前跪着吧。”
清殊起身,不带任何犹豫得走了出去。
她行走带起混着她体香的清风拂过他的耳侧,乍然作响。
“好在圣上相救,不然妾身怕是性命不保了。”她顿了顿,“想来依照圣上忘恩负义的脾性,应也是不把妾身的性命当回事的,只是就怕伤着圣上那件宝贝……”
她的雪白脖颈被他狠狠掐着,却是不带任何意外,血气凝聚作痛,依旧露着魅人的笑:“圣上该是亲眼所见,安容是手中的剑有灵气,她就是修仙之人,这般忽然出现难道不值得怀疑?”
“这是我的事。我以为界限划得很清楚,我的人你别碰。”他手上又用力了些,恍惚间她的脚开始离地,身後的嬷嬷们纷纷下跪求饶。
“别以为我不知道惠贤去我寝宫背後是谁在谋划?”萧知念偏头刮了一眼躲在後面狼狈的李庆,惹得它吓得浑身剧烈颤抖,随後又挪回低低咳的晚凝身上,眸中的赤红更加浓郁,“畜牲後面还有个畜牲。”
这句话後,窒息感似乎不止来自被扼住的脖颈。
畜牲……曾有很多人这般唤过她。
他松了松,她大口才喘了一口气,下一瞬眼神又无辜起来:“圣上,惠贤可不是我杀的啊,若是安容知道了……呃!”
下一瞬气又被吊了起来,他手上又用力,轻易执掌着她的死活,语气稀松平常:“晚凝,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圣上!”为首的嬷嬷神色慌张,跪着走到他身边,匍匐在他脚边,“主子说错了话,我愿以命为主子恕罪。”
她言罢,汇聚妖力于内元自爆,口喷鲜血倒地,人形消散只留下一团皮毛松散,浑身长满病态红斑的老狐狸。
望着这一幕,手松开後,他禁不住笑出声:“你倒是养了个忠心的畜牲。”
她如脱力般跪坐于地,脑袋一阵眩晕,连他走了也没察觉,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後的嬷嬷才敢上前问:“主子……这可如何是好?”
这是在问那老狐狸残破的身躯该如何处置,她回了神,又失神得望着老狐狸直愣愣的瞳孔,木然开口:“不过一个……”
“畜牲……”
“畜牲?呵。”
陪了她几百年的一个畜牲。
这倒新奇,这与千年前帝王之死的感觉又不同,心中这股沉重的钝痛感令她骤然清醒。
“埋在藤罗岭吧,她在那化的形,一直说想回去看看。”
——
兆华门前,清殊安静跪着,闻言赶来的熙熙和皎月在她身後也跪着。起先路过的宫人们还有些惊诧,也行跪礼,传开之後,也都心照不宣得不朝兆华门过。偌大的门前也就只剩三道又倔又挺直的身影。
清殊转头看二人,劝道:“你们先起来吧。”
熙熙摇摇头:“享福既是一起,那受罚也要一起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