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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录

沉沉昧旦，阴雨连绵。

丹霞之内，除却皇道及五大道，其馀的道都颇为局蹐。游走贩子少了些，占据街道两侧的皆是推了贩车来的商户。

一道白衣身影缓步之间，银纹流云纹的绣鞋踏过青石路的积水，水流萦回。她身影芊芊，引了不少侧目，终是择了一处茶馆停下了脚。遥雪茶馆瞧着是老字号，客却了了无几。

小厮迎了上来，低头哈腰招待着，似是格外重视来之不易的生意。

清殊隔着纱罩打量茶馆，口气温缓舒徐：“阳羡茶，麻烦了。”

小厮应了声，连忙引她到楼上靠窗的椅位置坐下。顺势朝外望去，丹霞街景清明，上空却总是觉着暮霭笼罩。上茶後，她叫住了小厮。

“能否，见一见你们的掌柜？”

小厮脸色一瞬间奇怪了起来，茶都没喝一口，就想着来找茬？他後牙一咬紧，正准备呲牙咧嘴得开骂。对面像是有感似得，立马开口解释：“小哥别误会，你只需向你掌柜带句话，说是彩云好友来寻。”

小厮将信将疑，正准备回头去叫，就见自家掌柜已然偷摸站在门侧耳听着了。见被揭露，也没藏着掖着，若无其事般走了进来。

阳羡茶是彩云的独创茶品，她迁走之後，这茶也逐渐淡出了丹霞境内。这回上的阳羡茶是他回忆着彩云沏的步子试着摆弄得。牌坊上可没写，他在得知对方点了阳羡茶之时就心生疑窦。怀着好奇，他便悄摸跟着小厮上来了。

她盯着他。彩云的胞弟，允安。少年模样，身形修长，五官锋棱挺拔，生得一副空灵飞动模样，却贴了两撇黑毛假胡。许是为了乱世谋生，增些志气罢。

虽是隔了一层白纱，可允安怎麽就是觉着里面那双眼睛，直盯着他那两撇凶傲的胡子。

他咳了一声：“怎麽。”故作深沉，“你找我有何事？”

“允安掌柜，久仰大名。我是清殊，彩云在洛川的好友。”她自报家门以示诚意。

“彩云啊，我姐姐，在洛川的馆子管得可好？”他胸膛挺直，摆出长辈的姿态‘没大没小’。

“彩云的茶馆白日里向来，座无虚席。”

穿堂风从茶馆的逛过，带着凉透了的湿意打在了少年单薄的後背上。原来还以为她离开他会不习惯，嘁。

他扯出笑容：“找我何事？”

“有一事想求允安掌柜相助。”清殊缓缓弯腰，姿态真诚。

“哈？”允安一副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嘴脸。“我凭什麽帮你？”

丹霞本来就不景气，这家店也是岌岌可危。虽是在亲姐的先前的家书中，清殊确实被提起过。但突然来一个人张口就要人情，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施得起的。他思量着：他可是商人，商人就该有商人的嘴脸。

他漠然半晌，刚打算开口拒绝，对面又传言：“允安掌柜先坐，此事绝不会让你吃亏。我们慢慢谈，可好？”

日色逐现，光晕勾勒着她曼妙的身姿，显得她的声线更勾人了。少年鬼使神差得坐了下来。

清殊也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得开始为允安权衡：“你可知，丹霞为何人数骤减？”

允安可疑般沉默了一下，答：“坊间传，丹霞内有猛兽藏匿。”

他很小的时候父母便随着茶运船被河水卷走了，是彩云撑起了茶馆，养大了他。丹霞出了这等事後，他便将彩云支去了洛川，打算自己独守茶馆，待到风平浪静再将她接回来。

清殊眉梢动了动，手指慢吞吞握着茶杯。她自然知道内情，萧知念夺了人命，放出这等荒唐的谣言来掩盖。她没揭穿，允安没必要知道这些，况且就算说出来他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会正气凛然得将她治罪。

“丹霞分明人烟稀少，可依旧有店家客流涌动。允安掌柜年少有成，应该不会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他眼神闪了闪。怎麽不知道。莲意茶馆，繁露酒肆，逸云食馆……几乎所有的客人都被这几家店掠了去。它们店面并无甚特别之处，唯一相同的便是皆是宫中妃嫔挂亲之人所开。

究其所有，不过是两个字：权势。

他正忙着蹙眉苦思，一句话幽幽刺过飘逸的茶香传了过来：“你的胡子，掉了。”

“啊？”

“啊！”

他急忙转身，如小娘子整理妆容般急忙摆弄着。完毕後，重重咳了一声：“所以，咳，所以姑娘你打算如何持平这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