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录
这是清殊第二回进玄墨的寝殿,门虚掩着,她轻敲了两下,房内传来二字,进来。
她排闼而入,屋内一如既往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清殊,为我点盏灯吧。”嗓音有些嘶哑又脆弱。
“嗯。”清殊之前点过,这回算是轻车熟路找到了位置,点亮了烛火。
玄墨披头散发靠在床头,脸色苍白,身上四处缠着白条布,看上去一碰便会碎了。
“伤,怎麽样?”她见床边有一张圆木凳,便坐了过去。
“还好陆渊未下死手。”他握拳捂在嘴边虚弱得咳了两声。
清殊闻言,眉头微妙得皱了一下:“玄墨,你可是对我动了情?”
“是。”玄墨没遮掩,半点犹豫也都没有。
“你可曾想过,是错觉?”清殊细声道:“你郁结于心,我开解抚慰,你误将感恩当了爱慕。”
玄墨的眉眼被额前散落的发丝遮挡,看不清神情,却能清楚看见他嘴角缓慢勾起:“清殊,你觉得我玄墨会连感恩和爱慕都分不清吗?”
他在权谋算计之中摸爬滚打多年,最擅用之计,便是以情挟人,怎会糊涂到连情是何情都分不清。
见他不肯下这台阶,清殊也只好将话说明白了:“我没法承你的情,我应了陆渊要做他夫人,就算只有了了几月,我也想待在他身边。”
“可你现在是我的夫人。”玄墨擡头,眉眼之间的冷冽现出。
“玄墨,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计谋中的一环,做不得数。”
“若我偏不放你呢?”他声音越来越低,面容失了温润之气,满是阴戾。
清殊情绪稳定,半天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你是知道陆渊手段的,他找我不见定会拆了五殿。”
毋庸置疑。
玄墨不语,她继续说:“陆渊肯将我放在五殿本是为了庇护我,助你整顿鬼阴也是因为他作为武神怜爱三界,可你昨日……确实做得不对,我也很生气,是以,我认为陆渊做法虽过分了些,却没做错,他护了我,也该打醒你。”
玄墨眼眸颤了几下,嗬了一声,既似冷笑又似自嘲:“凭什麽?他想要什麽都能得到?”
“地位,神力,甚至是你。”
“哪一件,对他来说,都来之不易。”清殊正声,目光放柔了些。
他又低下了头,她从袖中掏出一张布帛:“休书,我按黎安州的规矩拟好了。”
云车上备了纸墨笔砚,想来是燎原早已猜透了。她搁置在床边,刚一起身便被玄墨伸手抓住手腕,隐约得抽泣声传来,望向她的眼神支离破碎,眼角滑落滚烫的泪,嗓音带着轻颤:“清殊别走……再疼疼我。”
再心疼心疼他……
“我曾说过你往後会越来越好,没有我,也会越来越好。”清殊扭动手腕挣脱开,转身离去。
屋内又岑寂下来,玄墨起塌,毫无先前虚脱柔弱的模样,墨发披肩反倒多了几分□□之感,他走到灯盏前,凝视了一会摇曳的烛火,吐出一口气,吹灭,连点滴火星都泯灭在了黑暗中。
清殊从五殿宫出来,便见陆渊静立在宫门前,见了她出来,扬唇笑得明朗。
“没什麽行李?”
她摇头,拢共也就一个木簪,一个锁灵簪和思君都带在身上的。
“走。”
“去哪?”
“你的未婚夫带你去逛逛。”陆渊意气风发得牵过她的手,走入了繁华鬼市。
今日是黎安州的鬼节,鬼市比起平常更是热闹非凡——烧钱的人多,花钱的鬼也就多。小贩在其中叫卖,全是些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清殊目不接瑕,陆渊一听她“哇”,又准备掏钱买,被清殊“啧”了一声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