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切颤抖着捧住他的手,灵体没有眼泪,只此刻的眼神也足够悲戚。
源赖光无奈地轻叹:“鬼切,汝该放下了。”
“吾……明白。”
鬼切的执着绵延两千载,可他始终是听话的丶懂事的人,源赖光一句话就能让他化消执念,松了心头的那口气。
“能再见您一面,吾已心满意足……这原本便是吾之妄想。”
执念散去,鬼切和源赖光的形体都在变得虚幻透明,四周的景象也像扔进火盆的画卷,一寸寸剥落粉碎,烧成灰烬。
在最後一刻,鬼切跨出生前死後的自我禁锢,用力抱住源赖光。
将散未散的幻象隐入朝霞晨光,连同他们一起。
“也谢谢你了。”
鬼切的最後一句话是对琴酒说的。
山下,黑猫蹲在安室透肩头,慵懒地挠着耳朵问道:“诶,你们家公子几时从山上下来啊?本大爷饿了!”
安室透看着四周逐渐灰白枯败的风景,笑眯眯地道:“快了,等公子下来,我让他给你买小鱼干。”
“好!”
黑猫用力点头,金色的猫瞳流光溢彩,成了安室透印象中最後一个有颜色的存在。
……
“啊啊啊啊啊——我的梦正做到最有意思的地方!怎麽就醒了!”
山上的清晨被白兰一声震耳欲聋的控诉唤醒。
帐篷的拉链中间是透明的塑料布,阳光斜照进来,落在琴酒颤动的眼皮上——他本来就在苏醒的边沿,白兰的尖叫帮了他一把。
“阿阵……”
睡在旁边的安室透咕哝着翻身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他颈窝,困得像只熬夜过度的猫。
琴酒也就像给猫顺毛一样,顺着他的脊背安抚地摸了一把,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沙哑:“醒吧,天亮了。”
安室透不醒。
他自己不醒,也不让琴酒醒,手脚并用地像八爪鱼似的缠在琴酒身上,几乎用上锁喉的力度,把他禁锢得动弹不得。
好在琴酒的起床意愿也不是非常强烈,保持这个姿势好整以暇地听房客们一边洗漱一边分享昨夜的梦境。
“你做了什麽梦啊遗憾成这样?”快斗笑嘻嘻地问。
白兰夸张地叹了口气:“我梦见我变成了平安时期的阴阳师,特别厉害那种,成天在妖怪堆里物理交涉!醒来之前,我正跟妖怪们干架,马上就能杀个七进七出了……结果就醒了!”
“阴阳师啊……”新一强势加入讨论,“我的梦好像跟你……也不是,其实差挺多的。我一整晚都在做跟狐妖斗智斗勇的梦,怎麽说呢,很累,但是非常精彩!”
“……诶!你不会是在针对我吧?”快斗的语气一下子低沉下去。
“何出此言……哦不,这话怎麽说?”新一不小心带出了梦里的说话习惯。
“因为我昨天晚上梦到自己变成了狐妖,跟一个讨人厌的阴阳师你追我赶了大半夜!”
“嘶……”
桃矢大概是他们当中睡得最安稳的人,没有梦可以分享,只能打听别人的梦。
“赤井先生,你黑眼圈好严重,昨晚也做梦了?”
“嗯,不算好梦。”赤井秀一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我梦见……我成了别人的式神,那人好像还有伴侣,我挤在他们中间天天吃狗粮,人都吃麻了。”
周围顿时笑声一片。
白马一边笑一边说:“我可能比你幸运点,梦到自己成了个忙碌的阴阳师,整日不是到这里除妖就是去那里布阵,三天出了两次危险的外勤。不过,虽然我是个打工人,但不必吃狗粮,忙也忙得快乐。”
“……这位朋友,你一定要往我伤口上洒盐和辣椒面,顺手抹油加小火慢烤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你说的,你又不是烤架上的烤全羊……”纲吉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妙,“坏了,我有点想吃烤羊肉。”
“……谢谢你的安慰,我已经可以入土了。”
外面的几人聊得热火朝天,琴酒也听得十分乐呵。不用保持人设让他浑身舒坦,一会儿出去就给他们挨个送上吐槽套餐。
这样一想,琴酒不自觉地想起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只猫,那是他在这场梦境里唯一值得称道的收获。
分别前没有感觉,分开後倒是怪想念的。
琴酒像搂抱枕似的抱住安室透,低声感慨道:“妖怪寿命长久,以後有缘,或许还能和它一起杠上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