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过去了,画堂主人传了三代,教授的弟子过百千,其中不乏已成名的大家。
宁玦只少时来过画堂,记忆有些模糊,于是两人一边记忆寻找,一边向当地人打听问路。
「青樾画堂」在绥州城中名声算响,两人很快寻到。
登门时,宁玦说明自己访亲的来意,又拿出一块玉佩奉上,交给守门的小厮,对方接过玉佩看了看,不知门道,便叫两人等候片刻,他
进去向主人询问过。
等待期间,白婳好奇问:“现在画堂的主人是谁啊,公子认不认识?”
宁玦回:“是宁松之孙宁长林,按辈分来说,是师娘的侄儿,和我们是同辈人。当初我随师父师娘到绥州探亲,在青樾画堂短暂住过一段时日,那时候宁长林还没出生,我们之后也没有见过面,所以彼此是不认识的。不过有师娘的玉佩当登门信物,他们总不会将我们拒之门外。”
白婳点点头:“那是不会的。”
两人刚刚聊完,方才守在门口的小厮去而复返,小跑回来,招呼两人进门。
他言道:“我家公子认得那块玉佩是姑母旧物,叫我请两位进门。”
宁玦颔首:“麻烦带路。”
去往画堂的路上,要经过一条回廊,今日天气好,阳光足,廊道两侧挂着不少未装裱的画作,应是在刻意防潮阴干。
白婳好奇左顾右盼,欣赏着不同画作上的起伏山峦、潺潺溪流、花蕊凝露。
小厮瞥过余光,注意到身后的白衣公子目不斜视,毫无欣赏之意,但他身边跟行的姑娘却明显有兴趣的样子。
便主动介绍说:“这些都是公子学生的画作,临裱前晒一晒,公子当下正在偏堂上课,请两位入画室喝一盏茶,稍等片刻,公子下课便来。”
白婳应了声,又搭话道:“你家公子应当很年轻吧,连他的弟子都画得这么好,你家公子岂不是画技更高超。”
听着自家主人被赞誉,小厮也觉得与有荣焉。
他面上挂笑,热络回复,语气中自然带着一分骄傲:“我家公子三岁时便启蒙了,勤勉好学,没有一日怠惰。垂髫之年,当同龄学子还在研究横撇竖捺的基础笔法时,我家公子已经可以蘸彩挥毫,一气呵成勾勒山川轮廓了。在绥州本地,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家公子‘画仙’的雅号。”
话音刚落,宁玦笑出一声,但表情没多大变化。
小厮听出这声笑不带敬意,蹙眉回头,见对方神色无异,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白婳则在想,前有「剑圣」后有「画仙」,宁家一族真是人才济济。
对方这话是介绍给她听的,自要回复一句,不能冷场。
白婳想了想,给面子地言道说:“不知这里有没有张挂你家公子的画作,能亲眼一睹「画仙」名品,我们也算不白来绥州一趟。”
这话说进了对方心坎里,小厮面上笑容明显灿烂了许多。
他得意回道:“廊下没有,但画堂里挂着两幅公子的得意之作。只有历代画堂主人的亲笔才能裱挂其中,并且必须是个人最满意之作,姑娘待会儿可以留意看一看,到时便知晓,我的话没有夸大其词,更不是自吹自擂了。”
白婳微笑应声:“好,那我便期待一看了。”
聊到这儿,小厮不再闲语搭话,认真在前带路。
白婳觉得自己人情世故做得周到,正好与公子互补,不然他无意间总是容易得罪人。
两人在后肩并肩走,光影沿着画卷边缘的罅隙泄进廊中,有风拂进来,掀起画卷一角,鼻息间隐约可闻浅淡的墨香味道。
回廊环绕,飞檐翘角,加之眼前的一幅幅画卷,叫这宁府的画堂小院格外具有意境美。
其中,有一副夜宴图被阳光铺洒满卷,白婳被吸引目光,正想偏移脚步过去多看两眼,腰间突然被人一拦,脚步随之被阻。
还未来得及反应,后颈又被用虎口掐住,她眨眼向前看去,只见前方压过来一片阴影。
是公子突然停步凑近,睨眼盯着她,眸光不太友好。
白婳心惊,又茫然。
顾及旁人还在,被白婳抬手一推,眼神一嗔,宁玦没有继续做挡路石,松手将人放过。
但短瞬的靠近,还是叫白婳心有余悸地心跳加速,腰肢发软。
她瞪了宁玦一眼,眼神质问他为何吓人。
宁玦压低声音,语气含带意味说:“有什么好看的,看我舞剑时没见你这么认真。”
白婳同样小声回:“公子都多久没在我面前舞过剑了,上一次什么时候,我都要忘了,你倒是记得深刻,还知道我当时有多认真。”
宁玦:“那你想看吗?”
白婳:“想。”
两人刻意同样放缓了步速,小厮走在前,慢慢与两人拉出几步距离。
宁玦看向白婳,口吻随意说:“寻常剑式随你何时想看,我何时都能配合。”
白婳瘪瘪嘴回:“可我想看孤鸿剑式。”
宁玦含笑,看她一眼,心想,现在她在自己面前真是少了顾忌,半点都不藏着掖着了。
但她显然还缺份胆量。
宁玦故意言道:“也不是不行,但师命在身,前提是什么你知道。”
前提是,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