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类的视力一向强大,沈青欲盖弥彰的遮挡更加引起了仵雨溪的注意,面对着仵雨溪的灼灼目光,沈青头皮发麻地转身,当着他的面,缓慢拉开了小木匣的盖子。
那是一个纯金打造的小巧鸟笼,约莫只有成年人两个巴掌的高度,整体不大,做工很是精美,缀着南红玛瑙和各色宝石,整个鸟笼看起来华贵异常,就那么静静躺在绛红色的绸缎上,瞬间夺去了仵雨溪的视线。
“沈二,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把我关起来?”仵雨溪目光落在上面。
很奇怪,明明自己应该感觉愤怒羞耻的,但不知是不是最近沈青作的死有那么些多,导致他的阈值也升高了不少,对这个鸟笼居然没太大感觉了。
总觉得这是沈青会做出来的事。
沈青捏着小木匣的手紧了紧,望见纯金鸟笼后眉宇便一直缩着,直到刚刚不小心把盒子给关上,才终于回过了神。
他的眼底翻涌着墨色的情绪,直压得他喘不过气,但混乱的记忆就在此刻忽然变得清晰,连同最后一块记忆碎片也一并给解锁了。
那是关于他灭了南蛮回到京城,所见到的景象。
……
事情要从仵雨溪的那个生辰开始说起。
既然小溪也明确表达了要那个位置的愿望,那他这些年的积攒势力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再加上他兄长沈凉的帮助,这些东西足以令仵雨溪扎稳脚跟,在这危机四伏的京城有立足之地。
沈青这般想着,眼眸渐深。
就算他仅有一天在这里,也要为小溪铺好前面的路,好让少年活的更加从容些。
濛濛春雨的夜中雨丝飞扬,被雨水淋湿的深色脚印在青石街上留下一串串印记,有人彻夜未眠,四处奔波,天色从昏黑转为蒙亮,才终于放下了紧绷的背脊,少年衣角翻飞,藏青色的衣袍被朝间的露水染的颜色都更深了些。
后来沈青回了军营,在仁亲王面前夸下海口,说一年之内必拿下南蛮,于是便豁出这一条命去杀。
少年将军怀揣对远在京城的刚定情的小皇子满腔思念与热枕,如一只破军之箭般划开了战争的胶灼之相。
南蛮进,他便进;南蛮退,他便更进。
以战养战向来是兵家的战略,却从来没一人有沈青用的熟练。
仁亲王是中立派,对京城的风谲云诡毫不在意,反正他家小子早就远离了京城,在封地过的潇洒,和沈青日夜接触倒也起了惜才之心,但瞧他这么猛扎猛打,比南蛮还凶的虎狼之姿,心里未免叹息。
于是便寻了一夜去了他的帘帐。
塞外风大,帐中的蜡烛明灭晃动,月光映在帐布上,勾勒出其中简陋的装饰,人声鼎沸,沈青见仁亲王进来也不诧异,打了声招呼,便继续和副将道:“兵法讲究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南蛮节节败退,我方士气正涨,一举攻破他们的城应该不是大问题。”
“是。”副将这些日子算是对沈青崇拜的五体投地,听完连连点头。
仁亲王进来默默听了会儿沈青的阔论,月慢慢爬上枝头,众人还未谈论完,他默默叹了口气,打断他们的话道:“你们用了晚膳吗?”
众人一愣,沈青揉了下眉,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帘帐中一下子就空旷起来,仁亲王招呼人把饭菜端了过来,又呼来一壶温酒,两人面对而坐。
仁亲王从一旁拿出俩个海碗,放了一个在沈青面前,自己面前也放了一个。
他呼了下手臂示意左右的下人退下,把酒斟满推给沈青。
“喝。”
“大军阵前,不能喝醉。”映着明亮的烛火,沈青的瞳仁像有一团灼疼人心的火焰,正悄无声息的燃烧着。
“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仁亲王的眼中倒映着沈青,苍白瘦削的脸庞,眼下一团青黑,下巴隐约可见铁青的胡渣,也不知是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仍谁也说不出这是三个月前还在京城的沈家二公子。
“将军样子。”沈青直白道,“您既然放权给我,就该相信我。”
被沈青的话一梗,仁亲王摇了摇头:“我放权给你是不假,但不是让你如此拼命的。”
早年因为过于勇猛而导致身患旧疾的仁亲王继续道:“早知道让你回一趟京城会变成这幅模样,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回去的。你自己说说你有几日未合上眼了?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不要觉得自己身体力壮而不在乎。”仁亲王顿了一下,又补充:“我那小侄子也不会乐意看到你如此摧残自己。”
谈到仵雨溪,沈青明显一松,问他:“你怎知。。。。。。”
仁亲王睨他一眼,“你偷偷摸摸自己做果脯,托人带回去给他,真当我不知道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