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过来,原只是想打听一下情况,好琢磨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虽然有想过最坏的情况,或是被叔伯催着还债,或是被冷眼相待,或是干脆直接关门不闻不问……但未曾想,过来之后,长辈们却对银钱之事只字不提,字里行间只有对他的拳拳关切之意,让他这个不曾得到过关爱的人,不禁有些动容。
江璟云第一次面对亲人的殷殷关切,表情略有些不自在,他点点头,呐呐地回道:“已无大碍,这段时日麻烦叔伯婶娘们照顾,我怕耽误田里的农活,今日过来,也是想问问田里追肥的事情……”
“麻烦什么,都是一家人。”江大伯不在意的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土肥我已经弄好,过几日,让老大老二跟着一起挑到田里撒上就成。”
“多谢大伯,这段时日劳您操心了。”江璟云真情实意地感激道。
“这些事都不打紧,倒是……”,家里三个壮劳力,这么点农活半天就能弄完,江大伯提起另外一件事,“关于你读书的事。你爹生前,是盼着你能有出息的,但现如今出了这事,大伯想问问你,今后打算如何?”
怕江璟云误会,他又补充道:“当然,现在只是随口说说,具体如何,咱们慢慢看着来也行。”
“若是你想继续念书,”话到嘴边顿了顿,大伯似是在犹豫什么,迟疑半晌,才下定决心开口道,“大伯这边,再给你想想办法……”
旁听的大伯娘见他这样说,张张嘴,想讲些什么,但是看着那两个低头坐着的消瘦侄儿,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没有开口。
唉,算了,都是苦命的孩儿。大不了家里再攥紧点腰带,总能熬过去的。
江璟云很清楚,大伯其实也不富裕,甚至拮据程度与他家不相上下,但是为了他,大伯还是开口担下这个重任。
这话听的他不禁眼眶泛红:从来没有人,会如此不计成本地对他好。
不过,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大伯家也不容易,实在没必要将自家的重担也压上去,再压垮一家本就岌岌可危的贫苦人家。
所以尽管十分感动,江璟云还是拒绝了。
“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
“关于学业的事,我打算暂且放下。一是父母离世,需得守孝三年不得科举;二是长兄如父,爹娘去了,作为长子的我,现下最应当担起责任,撑起这个家才行。”
大伯娘听着大侄儿懂事的话,忍不住掏出帕子,擦掉眼角泛出的泪水:“唉哟,可怜的大侄儿,可恨那老天爷,让我那命苦的二叔弟妹早早地去了,苦了这些孩子们……”
“又说这些做甚,凭白再惹侄儿们难过。”江大伯瞪大伯娘,自己却也红了眼眶。
江璟云忙起身宽慰两位长辈,费力一番劝解,两个长辈才稍稍释怀。
与大伯两人又聊一会,约定好去田里追肥的时间,二人便起身告辞。
“好孩子,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跟大伯说,大伯虽没甚本事,但只要我还在,少不了你们一口吃的。”将大伯娘递过来的一篮鸡蛋转交给江璟云,江大伯粗糙的大手拍拍他的肩膀:“这些鸡蛋拿回去补补身子,莫伤心,凡事咱们且看后头。”
满满一筐鸡蛋,也不知要攒多久。
江璟云没忍住,再次红了眼眶。
第3章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1]
要问谁最苦,当属江老五。
家中排行老五的江璟云,此时正在稻田里,尽情地挥洒辛勤的汗(泪)水。
农历五月的太阳高高悬挂在天上,晒的人火辣辣的疼。
江璟云手里拎着沉重的木桶,不断的弯腰在稻禾根部撒上土肥。
不一会儿功夫,他就开始腰酸背痛,汗如雨下,尽管穿着遮挡手臂的裋褐,也仍被锋利的稻禾叶割穿了皮肤,更别提流下的汗水浸湿衣服,真是让人又痒又痛。
咬着牙坚持了一早上,江璟云便累的跟死猪一样,瘫在田埂边上动弹不得。
江大哥江二哥两人看见,不禁打趣道,“读书郎怎的如此体弱,还是赶紧去旁边歇着吧,璟林也去,剩下的活也不多了,我两晌午就能干完。”
江璟云也不逞强,任由他们笑话,拉着璟林便在田埂上坐下,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水,才缓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