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让教导主任知道我们班提前放学的事?,还想着躲到?哪里?,他们就已经到?我们跟前了。
方阿姨把坡跟鞋踩得吱呀作响,她?的脸上?难得没有那?种一以贯之的温柔和蔼的笑容,冷下一张脸,但好歹还维持着体面。
教导主任跟没看见我似的,径直走到?教室门前,敲敲门,老师和同学就都开始往门口看。
“李老师,叫一下你们班李思凡和陈州。”
对于学习好成绩好的学生,教导主任通常都是和颜悦色的,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有什么事?在秘而不宣。
陈州搁下笔,从?后门走出来?,李思凡却没动,她?的同桌用笔碰了碰她?才把她?叫醒,对她?说:“教导主任叫你。”
陈州走出来?,看到?站在走廊上?的眼神里?有一瞬惊讶,但一抬头,看到?教导主任和方阿姨,好像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我使了使眼色,让我下去等他。
教导主任现在显然也没有心思管我,等到?李思凡出来?,带着他们就往办公室走。
班里?被击起了不小的水花,我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
“怎么回?事?,怎么把他俩一块叫出去了,又有什么露脸的事??”
“你没看他那?样子呀,脸臭的跟什么似的。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俩在拍拖被发现了?”
“有可能,他们平常走的就很?近。”
很?难说清我是出于什么原因,担心,可到?底是担心什么,我不想去想,剥开我的龌龊。总之我到?底偷偷跟了过去,停在办公室门前。
老师都已经放假回?家了,门没有关,他们的话轻易传进我的耳朵。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监控上?照的清清楚楚,陈州,你不要仗着你学习好就为所欲为!”
“还有你李思凡,你进校的时候是全?校第?三,用得着作弊吗?你们两个解释一下!”
在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坐在一边的方阿姨,她?从?不当?众发怒为难,但此时的脸色真不好看,几乎可以说得上?可怕了。
那?双藏在眼睛下面,和李思凡十分相似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那?目光好似一柄锋利的刀,正一寸一寸划开她?的皮肉,拆解她?的骨头。
“嗯,我们作弊了。”陈州说,他的声音很?淡,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情绪。让教导主任的愤怒都显得像打在棉花上?的拳头一样无力。
我只?能看见李思凡的背影,她?穿白色的长款羽绒服,怎么都不会弄脏。
那?件白色羽绒服抖了抖,之后是她?的声音,重复着陈州的话:“嗯,我们作弊了,是我让他帮我的。”
我很?惊诧,我没见过这样的李思凡,印象里?的她?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知性温柔,像一朵洁白的栀子花。可这现在这朵栀子花,仿佛已经有了枯败的迹象。
“你自己明明学习很?好,为什么还要作弊?”
“不好,我学习不好。”李思凡说,“我做不了题,看不了字,看久了就会头晕恶心,写不了试卷。”
她?说的轻飘飘,满不在乎,像极了用作敷衍的借口。方阿姨显然也是这样以为的,我看见她?握着真皮包的手?指都开始颤抖。
很?久,她?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从?座位上?猛地站起身,对教导主任说:“王老师,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惹麻烦了,孩子我先带回?家教育,我会让她爸爸亲自上门拜访的。”
李思凡的爸爸是谁都不言而喻,教导主任也不好再说什么,让她?们先离开。
出门的时候,李思凡看到?了我,她?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阿羌,我先走了呀。”
我说好,很?快就看见陈州从?里?面出来?,他看到?我,也笑了一下:“谢羌,我得向你请教怎么写检讨了。”
他虽然话说成这样,却没有半点?颓丧,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丝毫没有将主任怒不可遏的批评放在眼里?。
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思凡要作弊,其实在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也以为只?是托词和借口,还是很?拙劣的借口。
直到?后来?,该经历的都已经历,该发生的都已发生,再回?想起过去这件事?,我才明白,她?并没有说谎,那?时的她?真的已经到?了这地步,试卷上?的字好像变成了虫,爬进她?的脑海里?,无穷无尽地啃食起来?。
我问?陈州,为什么李思凡还要作弊。
陈州说不知道。
下课铃在这时响起,雀跃的声音从?学校每一个角落传来?,他上?去收拾了书包,然后和我一起回?家。
到?自行车棚的时候,我碰到?了徐川,他还没走,蹲在车下面捣鼓着什么。
我问?他:“你还没回?家啊?”
他的脸上?被车油给蹭的一块黑一块白的,挺滑稽,看见是我,然后说:“哎,车链子掉了,我正修呢。哟,你们俩这么快就郎情妾意了?”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陈州却说:“谢羌,咱俩骑一辆吧,我载你。”
我大方的把自己的白色捷安特借给了徐川,让他不至于在这么冷的天走着回?家。
陈州的后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了垫子,用焊枪焊上?去的,比以前舒服不少,他挡在我身前,我仿佛都感觉不到?冷了。
我觉得这是我过得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今年的冬比往年都要冷,冰寒彻骨。以至于那?一点?劈啪作响的火星,都让我无比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