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宁突然不知道是否该为昨天的失败而感到遗憾。如果他成功了,可能今天就没有豆浆油条,也不会有这种热气腾腾又沉甸甸的平凡感受。
春天的到来永远先于人们对春天的知觉。他的春天其实已经悄然开始,而秦惟宁还不曾接到通知。
他再一次地走过命运的选择路口,没有风云变幻日月无光。世界依旧不可救药地平凡平庸,他以为他的一天也是这样,理所应当。
许静则拥抱着抽纸,面前是刚发下来还带着油墨清香的成绩单。
正面,班级成绩榜,按名次排列,每人各科多少分排多少名,毫无隐私尊严。背面更惨,是年级排行榜。
许静则心想,如果自己是一棵被拿来造纸的杨树,如果知道自己做成的纸上面印的是这种东西,他一定死不瞑目,来生要修炼成树妖来和印刷厂讨个公道。
班级里一片愁云惨雾,这次整个班都考得很砸,砸了锅的那种砸。谁也没想到学校会这么损,开学第一场月考后就开家长会,当天只顾着去会所寻欢作乐。
“这套卷子也太他妈的怪了。”王胖子抱怨,他数学喜提新低,考了30。他还没忘发扬精神安慰考了120分的数学课代表,“诶,别伤心,是卷子怪,不是咱们实力不够。”
数学课代表趴在课桌上瞪着成绩单,闻得王胖子这种“安慰”,直接把脸转过去不搭理他了。
“你可真会安慰人啊。你俩加起来是150,你好意思说‘咱们’。我之后也去和马云‘咱们’一下,他当首富我当第二富。”许静则又打了个喷嚏,抽出抽纸。
“哎许总别伤心,你看你抱抽纸抱一早上了,抽抽搭搭跟孟姜女哭长城似的,不就是后退一名吗,咱们再战。”王胖子道。
“狗屁,你丫才哭一早上,数学三十分还在这晃,子曰‘知耻近乎勇’,你这厮纯粹无耻。昨晚上下雪老子被冻到了,是感冒!”许静则拎起另一包抽纸扔向王胖子。
王胖子接了抽纸,眼睛滴溜溜转:“啊,昨晚上是半夜下的雪吧?半夜你不回家,你在外面干嘛呀?”
许静则把成绩单盖在脸上,悠悠说了句“滚”,可惜中气不足。
情场失意考场也失意,许静则已然垂死病中。
王胖子随即见风使舵转换话题:“呵,你说这不是赶巧了吗,谁成想你和那个姓秦的考一个分儿啊。”
不光考一个分,秦惟宁的名字还放在许静则前头。按姓名首字母排序,Q在X前面。许这个姓,也就只能在字母表上超越姓杨姓张的。
“凭什么用英文首字母顺序排序啊,对不对,崇洋媚外嘛。怎么不按拼音表排呢,啊喔鹅——诶好像你也还是排在后面诶。”王胖子继续说道。
“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楼下挖个一米见方的坑,赶在植树节前把自己埋进去。”许静则说。
“嗐,没事嘛。我这也就是家长会前苦中作乐,我妈哪像你妈那么温柔,你不用担心。”王胖子卖起惨来:“回家我估计又得挨顿竹板炒肉。”
许静则心想,他是不可能挨打挨骂,但是这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秦惟宁月考怎么考的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文综那三科秦惟宁几乎交的是白卷。
也就是说秦惟宁用三科主科的分,和许静则六科总成绩打平了。
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许静则昨天刚被秦惟宁辱了一遍,今天成绩单又拍他脸上,再把他翻过面来辱一遍,辱得是火候均匀外酥里嫩。
“呵。”许静则面无表情地擦鼻子,“估计这回我是逃不掉补课了,以后周末别想见着我。”
“哎哟别说,你这对比确实有点惨烈。你说你俩成绩还挨着,这什么命呀。”王胖子感叹道。
王胖子还没感慨完,一个平淡低沉的声音就横插进来:“许静则,你拿去订正吧。”
一张数学卷子被递到许静则面前,成绩那栏里硕大的红色150分几欲闪瞎许静则和王胖子的双眼。
秦惟宁还是那副样子,波澜不惊,表情平静。
许静则心中响起背景音:你了不起,你清高。老子才不要。
他直接无视了递到面前的那张卷子,刚从超市买水回来的何舒蕾恰好经过,许静则扭头喊何舒蕾,朝她一笑:“哎,老何,数学卷子能借我一下吗,我订正一下。”
不明真相的何舒蕾回座位取了卷子回来,走到许静则这:“好啊,给你。”
此时许静则左右双方各站一人,手里分别拿一张数学卷。许静则很快作出选择,要去接何舒蕾的那张。
结果秦惟宁直接把自己的卷子盖在了何舒蕾的上面,问:“为什么不要我的?”
许静则扬起脸答道:“她写的好。”
“没人比我写的好。”秦惟宁的表情沉下来。许静则的态度不对,昨天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你是有哪里看不懂吗。”
许静则笑着回答:“那就是你写的太好,我抄你的也抄不明白。”
王胖子和何舒蕾迅速对视一眼,觉得这里已经无形形成了一个低压气旋,即刻就要狂风大作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