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紧拥就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害怕面对……
窗外鸟语花香,云雾缓缓散去,晴光依旧。
绛纱帐下,两人并排坐着,萧绍被磨得没了脾气,又把虞静央手指上包裹好的软布一圈一圈剥开,耐着性子换上新的。这次他包得格外细致,软布服帖地贴合着她的皮肤,最後还打了个好看的结。
折腾了这麽久,他心里存蓄的郁气早就散了大半,只剩下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无奈她不信任他,不懂得他的心意。
“方才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心里有气,是因为你吩咐晚梨她们抓黄三,对我却只字未提,至于你会那麽干脆地杀了黄三,我确实没想到……但也只是没想到,仅此而已,没有你以为的‘觉得你狠毒可怕’——我在军营数年,见过的血比那多得多。”
他一边为她包扎,一边解释着自己的意思,虞静央静静听着,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他,羞惭之馀又有些愧疚。现在想想,当时事发突然,她被藏在心底的忧虑冲昏了头脑,所以说话句句带刺,仿佛有意伤他一般,当真是不应该。
她模样安静,终于从先前的失态中完全平复下来,至此便到了萧绍算帐的时候。刚才的对话把萧绍气得不轻,现在重新想起,他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所以,虞静央,以後能不能不要再说什麽‘把你扔山洞里冻死’这种话?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
即便知道她口是心非,心情不佳时容易说出不理智的话,往往总是词不达意,但萧绍还是忍不住生气。
年初的时候,他们在边境的山麓雪原上彼此重逢,听起来似乎很美好,事实上,霸道的冰雪荒芜了整片大地,高山使人心悸和晕眩,落雪时更是严寒难忍。那时南江落入战火,无人看顾她的生死,如果不是恰好碰上他率部巡防,她孤身流亡雪山,躲在那洞窟里不出两个时辰便会失温而亡。这段经历太过惊险,以至于他每每想起还是止不住後怕,如何能平静地听她口无遮拦,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因此,萧绍眸子里满是愠色。虞静央自知是自己说错了话,老老实实认错:“是我不对……”
不管现在还是以前,她总是承认错误最积极,但萧绍馀怒未消,两下把用过的白布揉成一团:“每次都是这样,我还不知道你?只要说出来一次,以後心情不好了照样挂在嘴边,又不会改,反正我就是你的受气包,你就随便拿把刀刺我的心……”
萧绍愤愤说着,一个柔软的身子蓦地依偎进他怀里。虞静央靠在他身上,先是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勾了勾他的小指,轻柔又缱绻,然後缓缓把手指蹭进他指间。
“我真的知道错了。”她轻声道。
萧绍许久无言,过後终究是妥协地叹了口气,谁让他不长教训呢?被她这样哄,他就算有满腔火气也被平息了。
“好了,我不说了。”
他握住她手,另一只手臂则用力回抱住她,虞静央被紧紧抱着,连呼吸都不太通畅了,喧嚣的心却难得平静,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牵手丶亲吻,哪怕睡在同一张床上,似乎都不及一个拥抱来得亲密。同床共枕时肩头挨着肩头,唯有拥抱的时候,胸口两层单薄的皮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心是紧贴着心的。
……
两人相拥很久,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太阳就要落山了,眼见到了晚膳时分,萧绍摸摸她头发,主动提起:“在外面找你的时候,我看见街上有一家卖青梅糕的小摊,闻起来味道很香,想吃吗?想吃就带你去买。”
他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才吵过架,现在倒是神色如常,说了不说便真不说了。
虞静央愣了愣,没立刻回答,萧绍也不着急,道:“刚才有军务来,我先去看一眼。马车就在外面,要是想去,两刻钟後到门口等我。”
说完,他把那些药瓶收好,脚步轻快出了房门。
虞静央仍坐在榻前,神思还有几分刚刚睡醒的懵懂,要不是身下柔软的被褥给予她实感,她险些都要怀疑,方才这场险些把屋顶掀翻的争吵是不是自己在做梦。怎麽就像失去理智一般说那些难听的话?要是心平气和地跟他谈,也不至于折腾这麽久。
也许还是因为对面的人是他吧……就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害怕面对呢。
说起青梅糕,舌尖仿佛已经有了酸酸甜甜的味道,虞静央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这才察觉出腹中已经饥肠辘辘。
她不由弯了弯眼睛,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起身坐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美人面庞,依旧姿容出衆,只是发髻微微凌乱,眼睛也有些红肿,若要出去见人,可要好好整理一番才行。
……
夕阳西下,燕雀南飞,远山映着晚霞。一柱香过後,虞静央走出卧房,听见房檐上传来一声轻响,一擡头,果然看见晚梨戴着面具,正坐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