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爬了太多山坡,满鱼困倦得厉害,说着话就要困倒,樵夫在眼前晃出了重影。
樵夫说:“年纪轻轻的,睡得倒快。”
满鱼支撑着回到床上,转瞬就不省人事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一觉能睡得这样沉,醒来时茅草屋顶透进一束束阳光,雪光印着日光,晃得人眼疼。
樵夫父子不知去向,满鱼环顾一圈不见人影,仰头一看,恐怕将近晌午了。
实在不敢耽搁,忙去拿荷包,准备留些银钱,以作谢礼。
他浑身上下摸了一圈,又在屋里屋外寻了一遍,这才知道大事不好——荷包让人摸去了。
满鱼的后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万分惊恐之下往胸口一摸——他戴了十几年的挂坠也不知所踪。
真真的身无长物了,他愣怔地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猛地返回屋内。
搜寻一圈,终于看见灶台旁散落的白色药粉。
“这可怎么办……”
银钱全失,就算他靠一双腿走回去,难不成还能两三个月不吃不喝?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满鱼坐在门前,一遍遍摸自己挂荷包的地方。
他的丢了,满燕的还在,到时候怎么办呢,他们那是一对的,做这对荷包的绣娘年纪很大了,去年就去世了。
更何况,他遗失的木头挂坠好不容易寻回来,这下又丢了。
他还说要带到天涯海角去,这下好了,没到天涯海角呢,东西都丢了个精光。
他死坐在这对强盗父子门前不走,手中握着屋后搜寻来的一根木棍,只等着和他们大斗一场。
等了大半天,终于瞧见不远处出现一道人影。
满鱼噌地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一路飞跑上前。
对方只看见一个人,举着木棍,凶神恶煞地杀过来。
这人吓得啊啊乱叫个不停,扑通一下跪下了,哀声道:“好汉饶命!我没有钱啊!我……我刚打的兔子,给你!都给你!”
满鱼惊慌下忙后退两步,踩到碎石,一个仰摔。
跪着的人站起身就要跑,满鱼呼喊道:“我不是劫道的!我被劫了!别跑啊,那户人家你认不认得!”
跑动的身影停下来,半信半疑地说:“那家人?早就被强盗杀死了!你……你要是真被劫了,还得感谢人家,只是抢了你的钱,没杀你呢!”
这人说完,拎着他的兔子,非常迅速地跑远了。
满鱼重重躺回去,长叹一声,“还不如杀了我呢。”
药还要采,他继续向上攀爬,将木棍当成拐杖,借了些力。
昨晚让人劫了个干净,好歹没在山上冻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爬了好半天,隐隐看见山顶,积雪在夕阳的余晖下闪闪发光。
满鱼瞥见石块下有什么东西散发着盈盈白光,鬼使神差地靠近了。
此处坡陡,他爬得吃力,脚下踩蹬处也十分湿滑,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勉强维持身形。
一阵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满鱼一愣,忙向上攀爬。
吃力地扒开雪层,一株其貌不扬的草映入眼帘。
这两日的晦气在看见草上绽放的一朵小小紫色花朵时,霎时一扫而空。
满鱼小心翼翼地将药装入布袋,贴身放着。
他趴在雪坡上歇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始担忧,自己还有没有命将这株奇特的草药带回临安。
夕阳的光辉渐渐弱去,满鱼又瞥见那盈盈的白光。
石块沉重,他只能瞥见一角。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犟劲,非要掀开石块不可。
费了好一番力气,光滑冰凉的石头终于握在了手中。
满鱼看了又看,却一愣,心说:不够。
他忘记自己身处何地,竟然猛一转身,脚下踩空,再次摔滚下山。
这次却没有那么幸运,他重重撞在途中的巨石之上,好像听见骨头咔嚓一声。
他的后背瞬间一层冷汗,咬牙熬过这阵疼痛,左腿已经完全不能动弹。
夜色降临,寒冷再次袭来。
身体的热度一点点流失,他紧紧握着那块石头,还在想,不够。
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几乎贴近他的耳畔。
他试图睁开眼,眼前竟然还真有一张熟悉的脸庞。
满鱼叹了口气,心说:完蛋,出现幻觉了,看来我是必死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