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安静静的,也不怎么敢多说话,生怕说错,就这么住着,生活平静、处之安然。
刚到的时候还会做噩梦,梦里都是声嘶力竭的争吵,明明是做梦,但是所有感官却比现实还要清晰。
所以总被吓醒,每当这种时候她就收拾了自己的画笔往屋外坐。
那天中午同样做了噩梦,但是来的久了,她终于开始慢慢放松下来,看庭院里没什么人,抱着袋子闲晃到别院的一角。
绕过走廊,看到一个竹子搭建起来的凉亭,里面放着石桌石凳,阶梯层层垒起。
她弯腰系好鞋带,兴冲冲地收拾了东西往腰间一别。
抿了抿嘴,看四下无人,偷偷顺着爬了上去。
她小时候被管的严,朋友不多,但好在北城公园多,竟然就这么跟边月和边野学会了上山爬树。
不时传来两声鸟叫,她握着笔,一笔一划极其认真。
从前她从来没有任何喜欢的东西,都是陈立南安排好了,她只管学就是。
素描、石膏、钢琴、奥数……
但是他交了学费,对她的要求可不是优秀。
没学过钢琴,怎么就弹不出十级的曲目?
没学过美术,怎么就不能把素描画得和央美考卷相似的水平?
……
他陈立南生出来的女儿,怎么会是需要努力才能成功的人?
她必须得生下来就是个天才!
便被统统扔掉,不准再碰。
但画笔还是被祝卿安偷偷藏了起来。
因为这是她发现的、唯一的,能让自己不被恐惧侵扰的时刻。
来之前素闻江南烟雨,洇润雨丝、薄雾朦胧才是这座城市的底色,她也以为自己会在湖边凉亭碰上一场大雨。
却不曾爬上屋檐竟意外撞进了漫天晚霞的光影。
晚风里,霞光将天际不断拉长,层层叠叠的闪烁着光,飞鸟掠过橘色天际,金色花纹望不到尽头,耳边还有若有若无的竹音呢喃。
落日熔金、恍若梦境。
或许因为同样爬至高位,她被唤醒了那晚天台的记忆,手中的画笔顿住,那封未写完的遗书钻入脑海。
连带着梦境顷刻间消散。
直至身侧传来声响,循声回眸,是个少年,她从没见过。
那人微微抬眸,正好对上她的目光,瞳孔漆黑,像是庭院里的那池泉水,冷冽而清透。
顾墨迟顿住顺着梯子往上爬的脚步,女孩而乌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五官精致、面容清冷。
一只手握着笔,衣摆和袖子上沾了些颜料,原本修长葱白的手指也被染上了不同的颜色。
另一个胳膊下还压着一张画纸,上面模模糊糊绘着黄昏的日落,还有大片的橘色天际。
海天相接,连成一片。
祝卿安顿了顿,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现。
就像此刻,她也没想到有人会冒雨走到这里。
微风吹过来,难得的送来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