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范铭礼问过这个问题。
那时,她给出的回答是,自己确实同父母一起去过那场宴会。至于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记得。
“这件事很重要么?”她问。
一个同样的问题,范铭礼不至于问两遍。
那么,那一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说——
他遇到了什么记忆深刻的人。以至于他要一遍一遍地问,去寻找那个人存在的印记。
“或者说……”她换了个问法,“你遇到了谁?”
夜晚的灯光在范铭礼的眼瞳里微微跳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回答的问题,却不是姜绮玉所问的那一个。
“我的父母,表面上是模范的夫妻。”
他的语调很平静,无波无澜,只有眼睫毛颤动着,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父亲的家族同母亲的一样强势。仅仅认识了不到一个月,他们就缔结了婚姻。或许在一开始,他们是真心相爱的——直到我母亲发现,我的父亲在外边有了别的女人。”
“母亲没有妥协,同他大吵了一架。她喜欢摔瓷瓶,那样美丽脆弱的造物破碎了,会让她产生莫名的快感。而她的另一种不妥协的方式,是去外边,一样找年轻英俊的男人。”
“他们有时候在酒店、在邮轮上过夜。有时候,他们会把自己找的男人或女人,带到家里来。写作业时,我有时候能听见他们放纵的声音。而他们曾经试图骗我,那些叔叔阿姨,不过是家里生意上的朋友。很拙劣的谎言,一下子就被我拆穿了。”
“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仍然生下了范嘉懿。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喜欢她。对他们而言,那并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欲望。他们瞧不起欲望,却又沉沦在欲望之中,很好笑,对吧?”
范铭礼平淡道:“嘉懿曾问过我,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喜欢她。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说,因为他们都太年轻,还不知道怎么更好地爱我们。或许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会爱你了。”
姜绮玉的呼吸滞住了。
“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她告诉我,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一瞬间,我忽然就明白。”
“——我不再寄希望于他们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这样一字一句,将那些过去剖白出来,如同刮开皮肉,看见自己的骨头。
或者,只当是讲了一个很遥远的故事。那些曾经浓烈厚重的情感,也随着年龄和岁月的增长,而流逝了。
就像一条河流,没有了水源,于是渐渐干涸。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回答,呼应了另一个晚上。
那个晚上,他们被范父范母请去吃饭。而在那个时候,他们都听见了一阵东西摔碎的声音。
而她,愿意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做一名倾听者——无论他说什么。
“你——”
姜绮玉喉咙发紧。她想说话,却又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