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东西。
九岁的蒋青绯坐在家楼下的长椅上,听着楼上父母激烈的争吵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姚心兰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当初要不是瞎了眼怎么也不会选蒋云峰。
“我就是当初眼睛瞎才找的你!”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声从楼上飘下来。
蒋青绯手里的小木棍被他从中间掰成了两截,他清楚的记得,在更小的时候,他问过妈妈为什么会和爸爸在一起,姚心兰眼里有甜蜜的笑意,回答说是因为妈妈爱爸爸。
爱情,那是蒋青绯第一次对课本上这个词语有了朦胧的理解。
“我就知道你后悔了,你是不是特后悔当初没跟那个姓张的富二代在一块啊!”
蒋青绯抬起脸,手张开遮在眼前,挡住那从树叶中透进来的碎光,心想爱情这东西他就不要了吧,他不要最初的真挚变成刺伤彼此的利剑,实在是要麻烦死了。
……
薛璨尖尖的虎牙插进肉里,像扑食的野兽啃咬着蒋青绯的血肉和骨头,最初的剧痛慢慢变得麻木,蒋青绯的眼里碎了闪烁的光,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九岁的蒋青绯不懂爱情,他嫌爱情麻烦,理所应当的替未来的自己做好了不要爱情的打算。
但这东西从来都是意外。
就好像姚心兰当初未婚先孕有了他,最后不得不和蒋云峰结婚,而没有再去挣扎一下选择条件更好的张先生。
蒋青绯叹了口气,爱情这东西简直麻烦死了。他把手伸过去卡在薛璨张开的嘴上,一点点把薛璨从自己身上拎起来。薛璨嘴唇染上了血,如同女子涂了口脂,本就好看的眉眼诡异的因为这点血色而更加艳丽起来。
他看着薛璨陌生的眼神,心就止不住的痛苦起来,比肩膀皮肉绽裂的痛更甚。薛璨渐渐平静下来,只是那眼神更加空洞,像一潭死水,没了往日的生动。没有去问薛璨为什么,他看着薛璨发梢滴下了点点水珠,怕他冷了感冒了,温柔的牵起他的手带他去浴室洗热水澡。
头发用吹风机吹干,变的蓬松温暖,干燥的毛毯裹住薛璨发抖的身体,蒋青绯从抽屉里拿出药,五彩斑斓的颜色倒在手心里,“小猫,吃糖了。”
他把药称做糖,想哄薛璨吃下去。谁知薛璨并不上当,他一把拍掉蒋青绯的手,药片就洒在了地上。
薛璨大声喊道:“我不吃药!我不要吃!”
吃了药,他就是真的生病了,所以他内心潜意识的回避吃药,只不过平时清醒时不会在蒋青绯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怕蒋青绯又把地上的药捡起来喂给他,薛璨蹲在地上把药片捡起来抓在手心里,转头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跑。蒋青绯担心他出什么事,紧跟在薛璨身后,却在冲进卫生间后看见薛璨把那一把药片洒进了马桶里。
冲水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蒋青绯心上,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薛璨将药丢进马桶里冲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薛璨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无数个早晨,早起为薛璨准备好当天的药,嘱咐薛璨务必要按时吃完,薛璨也满口答应的好好的,每一次晚上回到家检查,药盒里的药也确实都空了。他一次都没有怀疑过。
一次都没有。蒋青绯忽然笑了起来,他抹了把脸,苦涩的笑容里带着些许的自嘲,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已经把薛璨牢牢掌控在手心里了。
那一把药片哗啦啦洒进马桶里顺水冲走后,薛璨就睡下了,他蜷缩着身体,被子包裹到头顶,除了起伏的身体能看到他在呼吸以外,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动静。
蒋青绯坐在床边,纱布一圈圈缠在肩膀上,绑好,手指翻飞,打了个结。手放下,他偏过头看着床上的薛璨,被角帮他压好,他侧过身,避开受伤的肩膀,在薛璨身边躺下。
心脏的钝痛感从未消失,前所未有的疲惫让蒋青绯如同掉进了泥潭之中,蒋青绯合上眼,身旁的薛璨小幅度的颤抖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拍着薛璨的后背安抚他。
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是乔四海见他们一直没动静,从小卖部回来叫他们起的床。
“不是说下午的火车吗,还不起床,一会儿赶不上了再。”乔四海上手扯他们身上的被子,“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吧。”
他不知道早上这里发生了什么,薛璨一直没醒,乔四海奇怪的问蒋青绯,“咋回事啊这是?”
蒋青绯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从何说起,又该怎么跟乔四海说,最后只是用笑去掩盖苦涩,“昨天睡得有点晚,早上起不来。”
乔四海:“那也得起床啊,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蒋青绯看着还在熟睡中的薛璨,想了想,将火车票改签到了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