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的沙漏即将漏完,鬼差三番五次地催促我。
我只好跟许敬宇道别:“我今天就是顺路来看看你,现在要走了,抱一下吧。”
许敬宇朝我张开双臂。
我用眼睛认真地,一寸寸地描摹过许敬宇的眉眼、身体,想着只要我看得足够仔细,就能将他永远刻在脑海里。
可不够的,这些远远不够。
本来这十分钟都是意外得来的,但我仍旧贪心地想,此时此刻,拥抱到地老天荒,天长地久。
我如此地爱许敬宇,并且相信他也如此。
可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捉弄我们,令我们早早阴阳两隔。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我眼眶滑落,我终于明白,我还是接受不了人生没有许敬宇这件事。
最后一点细沙平稳地漏掉,我推翻前面说的所有,哭着对许敬宇说:“你记得要常来看我,我生日忌日恋爱纪念日休息日,只要有时间就来,你还要去看看我爸妈,我妈那么喜欢,你去她会开心的。”
我仿佛把这世界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最后仍忍不住说:“你也要记得想我。”
话音落下,最后一粒沙也随着落下。
我在许敬宇怀里缓缓消失。
我连头都不敢抬,怕撞进那双悲伤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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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地的日子单调无聊。
虽然鬼不少,但大家都死气沉沉的。
偶尔大家会交流一下死亡的原因,顺便分享家人祭拜的食物。
墓园里有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姑娘,是跳楼自杀的。
她长期遭受校园暴力,被人贴大字报羞辱,排挤,最后没忍住,从教学楼楼顶一跃而下。
如此令鬼悲愤的事情,她的家人却选择和施暴者和解,拿了赔偿金准备给哥哥买婚房。
她的家人从来没有来祭拜过她,但她依旧存在。
她曾经悄悄和我说,无比希望自己变成厉鬼去向所有对不起她的人讨债报仇。
但是我们办不到。
位于我后方的姐姐去世时三十岁,已婚,有个两岁的宝宝,去世时丈夫哭得声嘶力竭,可两年后就另觅新欢,就连宝宝也叫别的女人妈妈,彻底忘了她。
最开始,她还总是回去看宝宝,如今也不了,整天在墓地里晒着太阳。
还有的鬼刚刚来就消失了,还有一些是在这里待了十几年的钉子户,明明已经没有行动能力了,但由于人世间还有人微弱地思念着他而无法离开。
各有各的风雪,各鬼有各鬼的苦恼,但归宿貌似只有一种。
我不敢细想,好在我是天生的乐天派,每天乐呵呵地薅大家一起打麻将消磨时光,还会把家里带来的食物分给大家吃,无聊了就看看大家发给我的微信。
老宋和老陈照旧是老一套。
曲思月彻底把我这里当成了树洞,吐槽些有的没的,最近还交了个帅哥男朋友。
室友也给我发消息,报告最近在跟研究生师姐种小番茄,结果小番茄被学校里的流浪狗吃了。
还有一些高中同学,偶尔会蹦出来一句想我了。
只是没有许敬宇的消息。
因为在吵架那天晚上,我毫不留情地将他qq、微信支付宝邮箱还有某宝账号都拉进了黑名单。
谁能想到第二天我就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