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H省的机场时,正值隆冬,机场跑道旁的积雪,在寒风中泛着冷光。
陆祈绵坐在轮椅上,被沈檐修小心翼翼推着穿过廊桥,他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白色羽绒服里,像被精心呵护的糯米团子。
他大半张脸都埋在厚厚的羊绒围巾里,露出的一双眼睛清澈漂亮,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张望着周遭的一切。
沈檐修微微俯身,温柔询问:“饿不饿?”
为了防止感染,十二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里,陆祈绵没有进食,连口罩都不曾摘过。
沈檐修万般小心,全程高度紧张,不仅没有合过眼,也陪着陆祈绵熬着。
因为担心,他每隔三小时就要给陆祈绵测一次体温,并询问他有没有不适感。
陆祈绵听出他的担心,连忙道:“不饿。”
沈檐修伸手给他正了正帽子,又问:“冷不冷?”
口罩围巾下传来陆祈绵闷闷的声音,“不冷的。”
沈檐修这种状态令他担忧,陆祈绵又安慰他,“沈檐修,你不要太紧张,我没有任何不舒服。”
即便他这么说了,但是沈檐修仍然担心。
落地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带陆祈绵回新家,而是径直去了医院。
回国前,他刚做了检查。
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居然又是来医院做检查。
医院的灯光惨白刺眼,陆祈绵坐在诊疗床上,与他隔了好几米距离外,是沈檐修还有他的表哥谭松源。
他们正与医院的血液专家交谈,那些晦涩的医学术语飘进耳朵,听得陆祈绵手指不自觉绞紧了衣角。
直到医生合上检查报告,说道:“指标恢复得不错。”
“依旧要注意饮食,春节期间避免去人多的地方,家庭聚会也不要超过四个人。”
沈檐修跟陆祈绵胸腔里那团紧绷的气息才缓缓舒展开。
起初,他想安排陆祈绵在医院里住几天,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将人接回。
但陆祈绵带上几分执拗,反对道:“已经在医院过了圣诞节,我不想在医院里过春节!”
沈檐修听后,神情专注,似乎没听进他的话,只是认真思考着。
病人都排斥进医院,尤其像陆祈绵这种生过重大疾病的患者。
谭松源见两人僵持不下,从医学上分析后,当个和事佬道:“他现在的情况确实不用住院。”
谭松源微笑着说:“只要回家认真照顾,之后会越来越好。”
因为他这一番话,沈檐修勉为其难将陆祈绵带回家。
陆祈绵知道沈檐修用心良苦。
回程的车上,他轻轻抬手,用指尖碰了碰沈檐修的手背,柔声道:“沈檐修,医生都说了……”
沈檐修眼下的青黑,那双沉稳的眸子里此刻布满血丝。
陆祈绵心中苦涩,“沈檐修,你不要紧张。”
极尽克制的接触,却很大程度安抚了沈檐修的焦虑。
两人短暂牵了牵手,沈檐修沉声道:“嗯,不紧张。”
新家的照片陆祈绵在手机上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有几样东西甚至是他做主选的。
院子的墙角种了许多蔷薇,像高中时期他们上学必经的那条巷子。
蔷薇花墙在冬日里只剩下枯枝,但陆祈绵仿佛已经看到了来年盛夏,等到了花期时,那铺天盖地的花海。
他一阵恍惚,控制不住红了眼眶,只觉得这一切美好的仿佛幻境。
沈檐修站在他身后,轻声询问:“你喜欢吗?”
那声音像羽毛般轻轻落在心上,让陆祈绵喉头发紧,为了掩饰情绪,他低着头,只用鼻音应了一声。
沈檐修敏锐察觉,却没有当面戳穿,只是温声道:“外面冷,进屋吧。”
除夕那天,H市飘了一点小雪,窗棂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因为陆祈绵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接触太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