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对陆祈绵说出:“我没精力,也没时间去照顾一个不听话的病人。”
陆祈绵当时在想什么呢?
他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敢留在自己身边,心灰意冷回到M国?
他甚至在陆祈绵走投无路,艰难向他开口借钱时,用近乎羞辱的语气讽刺他,“你觉得你值二十万吗?”
陆祈绵那时又在想什么呢?
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理由说服自己,才会在沈檐修说这么恶毒的话语后,第二天装作无事人般起来给沈檐修做早餐,并好声好气与沈檐修解释:
“如果事情顺利,我可能两个月就回来。”
“我没有骗你,到时候回来,我就再也不走了。”
其实他心里很害怕吧?
他一定也很介意自己说过的话,才会在自己出现时,用轻松的语气说自己只是生了一点病。
那句“我没精力去照顾一个不听话的病人”陆祈绵真听进去了。
他又很急切地与自己道歉,说他把手表卖了,要是病好了,以后赚钱买一块更好的还自己……
他愤怒之下说出的话,陆祈绵都听进去了,他一定很介意,这些话一定反反复复折磨了他很多遍……
沈檐修心如刀绞,悔恨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上气。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秋雨拍打着玻璃上,像是无数细小的控诉。
他抚着陆祈绵的后背,隔着病号服都能感受到他突出的脊椎骨节。
他听见陆祈绵抽泣了一声,闷闷道:“我回国没有想图你的钱,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我太贪心了,见到你,就舍不得走了,想待久一点。”
“我没有想用你的钱治病,我攒了钱的。”
他的呼吸急促而不稳,像要把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全部倾诉出来。
“M国治病太贵了,没有匹配到合适的骨髓,所以才做了化疗。”
“邹城毅说,他的婚礼你会来,我……我就想见你一面,我还想着国内人多,说不准骨髓库里有合适我的,我其实攒了钱的……”
沈檐修柔声回应,“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的钱给我家里人买礼物了。”
陆祈绵去沈檐修家里买的那些礼物,加起来花了近六位数。
陆祈绵将脑袋埋在他肩膀上,温热的泪水浸湿了沈檐修的肩头,“我剩下的钱,还有没发的稿费,也能支撑我在国内一边化疗,一边等的。”
“但我太害怕了……”
“我不想再拖了,我怕一直等不到,而错过治疗时间,才卖了手表……”
“没关系。”沈檐修声音都在发抖,“没关系的绵绵,手表本来就是送给你的,卖了也没关系,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买更多。”
“你不用道歉。”沈檐修一整天没睡觉了,他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色,声音沙哑得不成样。
“该道歉的是我,不该朝你发脾气,也不该说那些话。”
如果是十八岁的陆祈绵,他一定不会选择隐瞒,他会在沈檐修摆脸色时,用几乎撒娇的语气指着他控诉,“沈檐修,你对我这样,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他们分开太久了,陆祈绵这些年像变了一个人,他敏感自卑,在与沈檐修产生矛盾时,只会恐惧而紧张地道歉。
如果时光有一面镜子,另一端穿着洗得泛白校服,推着破旧自行车的沈檐修,看到现在的陆祈绵,会不会也说上一句:“沈檐修,你这样对他,是不是忘了当初说过,会一直对他很好?”
因为他没给足安全感,所以陆祈绵才不敢告知真相,而选择独自承受。
心脏似乎被利刃切割般,连呼吸都在疼。
沈檐修颤抖着捧起陆祈绵泪湿的脸,轻柔地吻去他眼角的泪。
“对不起,说了很多让你难过的话。”
“谢谢你没有放弃自己。”
“谢谢你肯回来见我一面。”
“你不用害怕,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或许是压抑太久了,情绪不稳定的陆祈绵眼泪越掉越凶。
沈檐修就一直抱着他,耐心地哄。
直到陆祈绵终于哭累了,沈檐修才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
他碰了碰陆祈绵红肿的眼皮,温声询问:“我需要找你的主治医生聊聊,你能自己待一小会儿吗?我很快就回来。”
陆祈绵眼眶通红,不安地望着他。
沈檐修给他掖了掖被角,声音温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不是在做梦,我是真实存在的。”
他将陆祈绵手机的计时器点开,“不出半小时,我就会回来。”
陆祈绵这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