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沈檐修的声音陡然拔高,尾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
陆祈绵有多讨厌医院,沈檐修比谁都清楚。
他应该陪着陆祈绵才对,可下午有很重要的事要谈,父亲林雍霆也会来。
他上次刚答应过林雍霆,不会让私人事务影响工作。
而林雍霆也暗示,不会再管他跟陆祈绵的事,甚至提起沈檐修之后可以把人带回去。
也算是变相承认了两人的关系。
“我这边有事,可能……”沈檐修刚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陆祈绵急促地打断,“不用你陪我!”
陆祈绵随即补充道:“你忘了昨天潇潇说,让我去医院?”
他刻意放轻语调,掩饰呼吸间细微的颤抖,“我很快就回来。”
“我让司机送你去,到医院后会有人来接你。”沈檐修语气认真,“上次在家里见过的,我表哥谭松源,他是医院的主任。”
沈檐修站在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走不开,也不放心让陆祈绵一个人去。
陆祈绵语气轻松,“哪用得上这么兴师动众……我看了导航,附近就有医院,只是买点维生素片之类的,我散步过去,权当消食了。”
他的回应打消了沈檐修的疑虑。
“别晒着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挂断电话后,陆祈绵站在玄关处深吸一口气。
门口的镜子里,他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眼下一片病态的潮红。
陆祈绵拢了拢衬衫,指尖冰凉。
他撒谎骗了沈檐修,根本没去附近的医院,而是怕被发现,特意打车去了另一个区。
维生素跟钙片也是骗沈檐修的,陆祈绵的真实目的是要去检查自己的病情,顺带开一些药。
穆潇的话,陆祈绵是真听进去了。
没有人真的想死,尤其是待在沈檐修身边越久,陆祈绵就越是舍不得。
自打生病以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时间能够再多些……
四十分钟的车程像一场漫长的煎熬,车窗外的阳光灿烂得刺眼,陆祈绵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心不在焉发着呆。
之前在M国的各种报告,陆祈绵一直存在网盘里,但到了医院后,他又做了好几项检查。
检查室里惨白的灯光下,他像一具失去生气的玩偶,任由仪器在他身上游走。
不适感跟恐惧感当然有,但陆祈绵一直强迫自己镇定。
他发着烧,但依旧冷静地与医生交谈。
拿到报告后,医生看了眼门外,询问陆祈绵,“没有家属陪同吗?”
陆祈绵摇摇头,甚至扯出一个勉强地笑。
他还是不打算将生病的事告诉沈檐修。
他真的说不出口,失望的滋味,陆祈绵已经尝过了,他无法想象沈檐修知道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陆祈绵讨厌医院,讨厌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在M国治疗时,每日都在打针,每日都在吃药。
但这个病,配型不成功,或移植后出现排异反应而去世的案例不在少数……
国内的骨髓库里不一定有自己能配备上的。
陆祈绵太了解沈檐修了。
他不想这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全待在医院里,不想沈檐修为自己担心,不想两人每日都在希望与失望中挣扎……
检查结果比意料中好,陆祈绵感到欣喜,他知道这一切都归功于沈檐修这段日子的悉心照顾。
他在M国的公寓里,每天阳光都不晒一下,昼夜颠倒,三餐不按时,长期因为焦虑跟抑郁睡眠只保持在每日四五个小时左右。
跟沈檐修重逢后,陆祈绵所有事几乎都是他在做主,这段日子,陆祈绵感觉自己都被他养废了,每天像只小猪,除了吃就是睡,撑破天也就是在书房画画,阳台养花,忙一下自己的本职工作,而且沈檐修还会给他限制时间,认为他伏案工作太久,对颈椎不太好。
一开始约定好的做家务,感觉也抛到九霄云外了,最近这些天,陆祈绵连做饭的频率都减少了。
陆祈绵松了一口气,医生给他开药时严肃道:“这些药只能暂时控制症状。”
“这个病最怕的就是延误治疗时机。”
“化疗、配型、移植……这些不是您一个人能决定的。”
陆祈绵一直低头看时间,想走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医生只能再次提醒,“下次再来,让家属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