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雨过天晴。
太阳一出来,H市的温度顿时又增高不少。
天气炎热,蝉鸣焦躁。
陆祈绵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防晒衣,长袖长裤遮挡着他胳膊上化疗后的青紫痕迹。
他专程去银行换了现金,给邹城毅包了一个很厚的红包。
老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是有些道理的。
陆祈绵一想到今天能看见沈檐修,既紧张又开心。
他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打车去婚礼现场的路上,晚风吹在脸上,竟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过去六年,邹城毅比当初胖了些,他穿着西装头发抹了发胶,身旁站着漂亮的新娘子,正在婚纱照立牌旁边迎宾。
看清走进来的人,他有些不太敢认,挺着发福的肚子迎上前,“陆祈绵?!”
“是我。”陆祈绵微笑看着他,诚挚祝福道:“同桌,新婚快乐。”
他一把勾住陆祈绵的肩膀,“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你怎么瘦成纸片人了?白人饭真这么难吃吗?!还是说你们搞艺术的都不吃饭?!”
他力道很重,猝不及防一下,陆祈绵有些难以适应,只觉得化疗留下的针孔,都隐隐作痛。
陆祈绵忍着痛意,依旧保持着笑容。
“那边的饭菜确实不如国内的好。”陆祈绵笑着回答,又轻声说:“你不介绍一下吗?”
邹城毅松开他,又连忙回到新娘子旁边,“这是我老婆雨婷,她是我初恋,跟我同一所大学。”
二十四岁,大学毕业才一两年。
邹城毅算步入婚姻比较早的了。
陆祈绵微笑着与她打招呼,“你好,我叫陆祈绵。”
身旁的伴郎伴娘上前,送上了喜烟跟喜糖,陆祈绵不抽烟,他拿了两颗糖后,邹城毅又说:“祈绵,今天人很多,照顾不周,待会儿你进去后,咱高中同学那两桌,你挑一桌坐吧。”
陆祈绵听后沉默一瞬,“沈檐修来了吗?他待会儿……也会坐那吗?”
“肯定啊。”邹城毅道:“咱们高中同学,肯定要坐一起的。”
陆祈绵“哦”了一声,当他走进宴会厅时,高中同学那两桌已经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
陆祈绵走到一半就犹豫了,短短一瞬他想了很多。
骤然回国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气。
回来前,陆祈绵不光想见沈檐修一面,还想为当年的事向他道歉。
他不求获得沈檐修的原谅,已经过去六年了,遇见的人早就换了一批又一批。
沈檐修不原谅自己,陆祈绵会难受。
沈檐修轻描淡写说原谅,那又如何?
他们用了最糟糕的一种分手方式,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陆祈绵退缩了。
最后在女方亲戚那几桌里找了个空位坐下,有些距离,但能看清高中同学那两桌。
陆祈绵一直很紧张,周围坐着的阿姨们问他是哪个亲戚家的孩子,又问他多大了,还夸陆祈绵长得好看,就是有点太瘦,看他脸色苍白,气血不太足。
陆祈绵听着,注意力却只在那两桌高中同学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瞧着婚礼仪式都要开始了,他仍没看到沈檐修的身影。
直到宴会厅的灯光发生变化,婚礼仪式进入倒计时的十分钟,沈檐修终于出现了。
两千多个日夜过去,陆祈绵仍能在沈檐修出现的瞬间,一眼在人群里看见他。
几年过去,沈檐修身上那股学生气彻底褪去,五官轮廓比从前要更加清晰立体,英俊的容貌,带了些生人勿近的锐利。
他像万众瞩目的星星,尽管进来时低调,却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两桌的同学甚至有不少人起身相迎,喊沈檐修班长的声音,甚至传到了隔好几桌的陆祈绵耳朵里。
沈檐修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很平易近人,同他说话的人不少,沈檐修都礼貌应答。
直到入座时,陆祈绵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精致的长发美女。
沈檐修绅士地为对方挪动椅子,等女生坐下后,他才选了旁边的位置。
周围人明显是在起哄,沈檐修穿着白衬衫,最顶端的两颗扣子敞开着,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昂贵的腕表,气质内敛低调,却又不失矜贵。
他入座不久,酒店的灯光就暗了下来,音乐声渐渐响起,婚礼仪式开始了。
新郎新娘感人的发言,陆祈绵听不进去,他身心麻木,连呼吸都带着苦涩,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沈檐修身上,音乐与掌声之中,女伴与沈檐修说话,沈檐修听不太清,会侧着头靠近。
压抑缺爱的成长环境下,沈檐修从不是好亲近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