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有些费力地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拉开木门,走出屋外。药王谷的门虽然看似劣质,却并没有发出嘎吱的响声,谢珩松了一口气。
月凉如水,药王谷有严格的宵禁,没有弟子敢在这时候出来闲逛。唯有很远处的房间还亮着几盏灯,是岳岚在彻夜研习医书,又或是药王谷弟子在彻夜救治病人。
他用有些颤抖的右手伸到胸前。
屏息凝神,灵力汇聚指尖,他从胸口出拔出一段妖冶的桃花枝来。
桃花枝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个狰狞的血洞,殷红的血很快染红了他的白衣。
源源不断的魔气从桃花枝拔出的地方涌了出来。谢珩呆呆地低头看着胸口的魔气,仿佛月光下一具冰冷的玉雕。
入魔之兆。
他的道心依旧澄明如镜,灵台也依旧清明,不为魔气所扰。
但是魔气就是那样涌了出来,若不以灵力压制,便永远源源不断。
修道是一条无法回头,越走越窄的路。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便更容易得到天道的注视。
天道要助你,便可如帝君姬樊和仙尊齐姜一样登神成圣。
天道若要灭你,便要毁你金身灭你道心,坠入魔道万劫不复。
道心破碎而后入魔,是仙界不成文的常识。但是谁又能说清道心未破碎之前是否会入魔呢。
是齐姜吗,她在将桃花枝刺入自己胸膛时,早就想好了这样的后手。她一向有这样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走一步时,往往想好了后五步要如何走。
谢珩有些凄楚地笑了笑,用灵力盖住了源源不断的魔气。
六百年来,谢珩曾经很非常期待过自己生命的终结。可是当大限将至的那一天,他又觉得不舍了。
他违背岳岚的叮嘱动用了灵力,早已重伤的身躯和灵台都不堪重负,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不倒下去。
他明明已经。。。。。。。不想死了。
他明明。。。。。。。想守着小白好好活下去的。
齐姜就那样恨他,要他在师弟师妹几乎死尽时在巫山上苟活百年,又要在他明明有了活下去的愿望时又拉他入深渊。
他死了,小白怎么办呢。
“师尊?”
师月白推开门:“你在这里,我还担心你走远了。”
她并不知道谢珩刚刚经历了什么,只是觉得师尊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这样半夜突然走出门一个人待着。
但是她既然和师尊在一起,就无论何时也不想他是一个人。
只是进了房间又拿出桌布来擦了擦门槛,扶着谢珩坐了下来。
“师尊是不是想坐着看会儿月亮,我陪师尊一起。”
“怎么这么晚了,还醒着。”谢珩离开时,分明记得她睡得正熟。
“我做梦了。”师月白抱着他一边的胳膊,靠在他肩头。
谢珩问她是什么梦,师月白却避而不语。
“师尊冷吗,我再给师尊回屋里拿件外衣。”
谢珩却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
“我不冷,就这样陪我坐一会。”
“哦哦,好的。”师月白懵懂地点了点头。
她又想起刚才的梦来。
师尊浑身失血的倒在地上,生死不明,二人中间立着那柄叶师叔给自己铸的重剑,重剑隔开深不可测的结界,让她始终无法触碰到师尊。
她想要去找谢珩,却动弹不得,师尊身下的血却逐渐蔓延至她的脚下,染红了她的衣摆。
穹顶阴云密布,似有天崩地裂之兆,闪电的光在空中一闪而逝。
是雷劫。
明明从未有人与她解释过何为雷劫,师月白却莫名地知道,那就是雷劫。
渡人成圣,或是诛杀邪佞的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