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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第1页)

王家老夫人泣不成声,“……大人说此话,不是在诛老妇人的心吗?现在他入了歧途,连老妇人的话都不听了,想必也不会听大人的话,老妇人一直没脸见大人,若非时日无多,老妇人今日也不可能求见你们,请容老妇人自私一回,我们王家就剩他一个了,今日老妇人挟恩求大人,不论他犯下多大的罪孽,请大人看在他老子的面上,给他留条命,别让我王家绝了后。”她深知自己这恳求有多无礼,可她别无他法,从他收用了那个长得像雪浓的翠妩,她就知道他这孩子心彻底坏了,他敢跟沈宴秋对抗,沈宴秋是首辅,他不过是个户部小小主事,纵使有皇帝看重,开罪了沈宴秋,沈宴秋要他性命比要一只蚂蚁还容易。雪浓见过几回王家老夫人,她对王昀当真是竭力袒护,以前雪浓羡慕过王昀,这样为他顾虑周全的家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可现下雪浓却是另一番滋味了。王昀这种人自视甚高,有着读书人的清高自傲,这本不是什么大毛病,若家里有人能管束,也未必会坏了性情,可错就错在,他家中的长辈都过于倚重他,他被寄予厚望,自小就被灌输着只有他能撑起这落魄的家,所以他在读书上极为刻苦勤勉,他不容许自己再有落败的时候。他听不得雪浓的诋毁轻视,又在比他更有能耐的沈宴秋面前抬不起头,这么多年,他只在他们身上碰了壁,若他还是个几岁大的孩子,沈宴秋尚能严厉教训,让他清楚对错,可他已是将及冠的年纪,沈宴秋纵使还是他的先生,教训只会徒增他的憎恨。王家老夫人见沈宴秋没有应答,又转向雪浓,道,“是昀哥儿识人不慧,他对不住您,我替他跟您说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雪浓受不起她这般言语,勉强维持笑容道,“您话严重了,我和王大人连句话都不曾说过,不过是点头之交,他哪里就对不起我了。”王家老夫人一脸愕然,旋即就悲怆泣下。雪浓想安慰她。沈宴秋道,“殊玉,你先出去。”雪浓捏紧帕子,不想走。沈宴秋眼神安抚她,她才不情愿的退出了房门。孙氏见她从房里出来,赶忙招呼她上堂屋去坐一会,王家不比沈家家大业大,王家的屋舍没多少,待客也只在前面的堂屋,若是女客,便可在孙氏自己的东厢房坐坐,闲置的几间客房都落了灰,也不方便让客人进去。放以前,孙氏也瞧不上雪浓,一个侯门养女,轻佻不自重,桃夭柳媚的,根本登不上台面儿,做姑娘时,就有攀高枝的心,后来在沈家,她还亲眼看见过沈宴秋从雪浓房里出来过,那时候两人可没成婚,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干过什么勾当,孙氏还想过王昀能娶到雪浓,后来沈宴秋娶了她,当真五味陈杂,一时庆幸王昀没做这活王八,一时又唾弃沈宴秋老牛吃嫩草。现下雪浓都成了首辅夫人,出门在外呼奴唤婢好不张扬,孙氏纵有诸般不顺眼,也得小心伺候着。孙氏和温云珠在堂屋里做陪,茶水点心也摆了一桌,唯怕招待不周,惹她不快。雪浓没动那些东西,道,“一日三餐,可能吃下?”她问的是王家老夫人的食量。孙氏揩了揩眼角,做出难过的姿态,摇头道,“左不过是能吃一点是一点,我也知道,母亲是想挨到昀哥儿回来见最后一面,已经往应天府递了信,不知昀哥儿能不能及时赶回来。”雪浓和王昀可以说是结了私仇,但王家老夫人同她无冤无仇,她同情老人家,想见的亲人不在身边,若王昀没那么急功近利,老人家也不必受思念之苦。孙氏看她神态淡漠,不用脑子想也明白,他们王家人怎么,她这位首辅夫人岂会在意,不过是客气的问上几句,孙氏也不会真以为她是关心王家老夫人的死活,莫说她了,就是孙氏自己也不太伤心,早几年,这王家是老太太一手管着的,老太太把家里管的井井有条,孙氏却无用武之地,还处处受老太太辖制,现在老太太要不行了,孙氏也松口气,王昀将来有好前程,他们王家只会越过越好,她这个当家人谁也不能抢了去。这时候孙氏的婢女进来,告诉孙氏说庄子上送了一些活物来,孙氏便起身出去了。堂屋里就只坐着雪浓和温云珠,温云珠恨她,宣平侯府没了,周氏和温德毓还关在牢里,自己在王家受尽折磨,而她却养尊处优,随行处就有一堆奴婢跟着,比之前的几次还要威风。雪浓眼神都没落给她,使了个丫鬟出去看着沈宴秋什么时候出来,这王家她也没耐心待下去,只等沈宴秋同王家老太太说完话就走。温云珠眼睛通红,两手揪紧了衣袖,父母入狱,舅家被抄,哥哥惨死,王昀不帮她,她已经孤立无援,她瞪着雪浓道,“我家纵有万千的不是,也把你养到大,你飞上枝头以后,却反过来报复我们,你还是人吗!”雪浓慢慢转过眸看向她,她真是委屈极了,好像她是无辜的,雪浓才是歹毒心恶之人,雪浓微弯唇道,“温夫人,你我认识么?”温云珠想说认识,可是外面人都知道,雪浓是沈家三房的养女,和宣平侯府没有一点关系,她再斥责,再叫嚣,也伤不到雪浓半分,她在雪浓眼里就像个笑话。雪浓道,“你若说的是你娘家宣平侯府,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私藏赃款被发现,这能怪的了谁?”外面丫鬟进来,“二少夫人,二爷出来了。”雪浓从座上起来,要出去。温云珠再恨不得她,急忙抓住她,哭道,“雪浓姐姐,看在我们家养育过你的情分上,你救救我父亲母亲吧,还有十来天,他们就要被流放了……”雪浓僵立着,须臾跟她道,“那不是养育,那只是在圈养卑贱的阿猫阿狗,打断她的手脚,堵塞她的七窍,让她匍匐在地,做一只任人摆布的听话傀儡,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傀儡去救主人呢。”温云珠错愕道,“……你、你竟然这么想我们,我们何曾亏待过你!”雪浓轻轻的笑起来,真是糊涂了,怎么会同温云珠说这些,温云珠不会觉得温家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她指使丫鬟掰开温云珠的手,走出门去。温云珠只恨手里没有一把匕首,直接捅死雪浓,也好过看她风光,而自己落寞,她多狠啊,哪怕周氏和温德毓待她比不得亲生,可也让她养在侯府里,做了侯门小姐,若没有周氏和温德毓,她如何能攀上沈宴秋这棵大树?她不感恩戴德,竟反咬一口,早知如此,当初在家中,就该劝周氏把她赶出家门,看她还能有今日嚣张气焰。温云珠跌坐回椅子上,又是一阵大哭。孙氏拉着脸进来,呵斥她道,“哭什么哭,还不快去上房伺候!”温云珠敢怒不敢言,憋着一肚子的恼火,心想着那翠妩倒是会躲懒,王昀一走,她就躲进宫里,不然伺候那老东西的活计怎么可能落到她头上,她也有火气出,等翠妩回来了,她定要狠狠出一顿气!管她是不是康妃的人,既然做了王昀的通房,她就打得!--雪浓随沈宴秋坐上马车,一时无话。沈宴秋观她脸色,道,“怎么了?”雪浓道一声没怎么,眼泪流出。沈宴秋伸臂揽她进怀,她靠着他哭,脸上泪水被他的手指抹去,他柔声道,“不该让你来。”雪浓哭过后镇定了些,她不是为周氏和温德毓锒铛入狱哭的,她只是想到过往种种,那不被温家人承认的虐待欺辱,她在温家期盼过的温情,太过滑稽可笑,甚至她自己又笑起来了。沈宴秋认真注视着她的笑颜,紧紧把她抱在怀里。雪浓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甚是安心,她就是这样,从别处得不到怜爱,就只能赖着沈宴秋给,好在沈宴秋从不吝啬,很舍得疼她。雪浓吁气道,“你答应老太太了么?”沈宴秋低道,“我不是菩萨。”这句话是他第二次说,第一次是沈云香求他给韩文海安排职务,他虽没应允,但却买了一座府宅,让韩家能在京里住下,韩文海可以安心备考。这次他再说,雪浓已明了,他不是菩萨,但他会在不违背律法下,留王昀一命,哪怕将来王昀想置他于死地。--王家老太太没熬过五日就去了,王昀是在第六日才赶回京,祖孙最后一面也没见着。王家办丧事,雪浓又随沈宴秋过去吊唁,再见着王昀一身孝服跪在灵前,双目赤红,沈宴秋和雪浓上了香便出灵堂,来王家吊唁的人不少,当中还有陆秀芷的父亲武定伯和其姨娘余氏,看见沈宴秋和雪浓,上前打招呼。寒暄之下,才知武定伯夫人六月初一觉睡死过去,余氏已经被扶正。这其中有没有蹊跷,外人也不知。一番闲话过后,武定伯和余氏先离去。沈宴秋和雪浓也要走,但王昀从灵堂出来,走近冲他作揖道,“学生听母亲说,祖母去世前见过先生,不知祖母生前可有话让先生交代给学生。”沈宴秋微颔首,“老夫人确有一句话让我交代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她不想你以后死无葬身之地。”王昀心一沉,跟沈宴秋道谢,邀他们夫妇留下来吃席。才入官场几个月,他已能面不改色接下沈宴秋这句敲打,不管这句话是不是他祖母留给他的,他听了只觉可笑,既入朝堂,谁会愿意老实本分的做个人人瞧不起的小官儿,当然是凭自己的本事往上爬,既没作奸犯科,谈什么多行不义。他这般冥顽不灵,沈宴秋没什么好说的,只以公务推拒了他的邀请,带着雪浓离开。王昀的笑脸一下阴冷,转身进灵堂。--死的是王家老夫人,王昀身为孙辈,不必为其丁忧,皇帝准其丧事过后入朝述职。待丧事办完,王昀便将自己带回的讯息都禀报给皇帝,皇帝又连夜召沈宴秋入宫。秋意浓,沈宴秋的腿疾这两日复发,夜晚要被大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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