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周小满再淡定,也忍不住脑补各种怪兽。她脚下的动作更快。就在她急匆匆沿原路返回时,被株藤蔓绊倒,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就往下栽。周小满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用手护住自己的头,右手还不忘死死拽着篮子。她摔得两眼冒金星,重重地撞在一棵老树桩上,这才勉强止住了去势。周小满呲牙咧嘴,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好吃果然要付出代价,她想。她默默地揉着腰,第一反应,是去看掉在自己身旁的篮子。篮子倒扣在地上,里边的东西撒了个大半。有一颗鸟蛋,蛋清蛋黄都流出来了。周小满心痛得直抽抽。这是她好不容易弄来的荤腥啊。忍着痛,她飞快地爬起来,将地上的野菜药材之类的东西,全收拣进去。发现少了两颗鸟蛋,她懊恼得不行。周小满不死心,趴在地上,继续寻找那两颗鸟蛋的踪迹。就在她的目光滑过一棵老树时,眼里顿时迸发出惊喜来。是蜂蜜!那是一个有半个成人脑袋大的蜂巢,此时,正老老实实趴在老树枝桠上。蜂巢表面上,满满都是雪白的蜂蜡。周小满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顿觉口舌生津。她弯腰捡了一块小石子,对着蜂巢扔过去,然后,嗖一下,飞快地跑到离树最远的地方。“嗡嗡嗡”的声音响起,周小满匍匐在地上,将头埋在臂窝里,大口大口喘气。好险!过了一会儿,蜜蜂嗡嗡嗡的声音变小了,她又捡起石子,小心翼翼靠近蜂巢,再次重复先前的动作。就这样,大约赶了十几次,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听得几乎没有声音,周小满欣喜地凑了过去。“我只取一小半,给你们留点口粮,阿弥陀佛。”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拿镰刀去割蜂蜜。先将外层的蜂胶割掉,再小心地戳破蜂巢。割好的蜂蜜,正好放在她刚刚采的大芭蕉叶里。很快,满满一大包的蜂蜜就到手了。周小满用手指抠了一点,往嘴里送。好甜!比她上辈子花大价钱买的,所谓蜂农自家的蜂蜜甜多了。周小满满足地眯起眼。她这副傻样,要是被上辈子手底下的猴子们看到,估计下巴全都掉了。周小满却控制不住自己。眼下的蜂蜜,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山珍海味。她小心地将东西放进篮子,起身就要走,忽觉手背一痛。她下意识就用力一甩,随后,她发现自己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擦…遭报应了。报完仇的蜜蜂已经跑了,周小满苦笑。“算了,咱们这样也算扯平了。下次我找个地方,将你们好好安顿。到那个时候,可不要再蛰我了。”周小满看了看天色,提脚就往上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出山沟沟,周小满傻眼了。她迷路了!原先上山就是瞎走一气,现在又失足滚下山沟沟,竟然真辨不清方向了。她四周都是树木,放眼看去,压根看不出哪条是路。好在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她能辨认出东西方向,可是,余家在哪个方向呢?上辈子就是路痴的周小满只想叹气。她不该嘴馋的,真的!就在她努力寻找方向之时,忽然听到“喂”的一声,她顿时高兴起来。有人。她飞快地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寻去,远远的,似乎看到了人影。周小满大喜过望,扯着嗓子也喊了起来。眼见那人影越来越近,周小满不敢耽误,撒开脚丫子就往来人的方向小跑。等到两人相隔只有一两米的距离时,周小满笑着打招呼。“爷爷好,请问,下山的路怎么走?”尤钱摸了摸后脑勺仅剩的一圈头发,满脸不高兴。“什么爷爷不爷爷的,你该叫我叔叔。”周小满的目光在他头上不留痕迹滑过,从善如流改口。“叔叔好,麻烦您告诉我下山的路。”尤钱哼哼两声,上下打量着周小满一圈,这才不急不缓开口。“你篮子里面都是什么,分我一点,我就考虑考虑。”不是雷锋,是劫匪?这念头飞快在周小满脑中浮现。谁的脸皮厚“怎么,舍不得?舍不得就算了,你自己下山,我走了。”尤钱见周小满没有表态,当即作势就要走。“等一下。”周小满拦住他,笑着说道,“大叔太性急了,不过是点吃的,分您一点,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喏,上好的茶叶,您要不要?”周小满拿出一个用芭蕉叶包好的茶叶包,递出去。尤钱却是不伸手,只拿一双眼珠子盯着那包蜂蜜。“嘿嘿,我不要茶叶,我就要你这包蜂蜜。都给了我吧。”周小满呵呵了。她摔得浑身酸痛,还被蜜蜂蛰了一口,代价不可谓不大。现在这人张口就全要了,也太贪心了点。“大叔,见者有份,分您一半,怎么样?”周小满忍住脾气,好声好气与人打商量。“嗤,谁跟你分一半,不给拉倒,你自己下山。”尤钱说着,提脚就真走。“等等——”周小满一边说话,一边跟了上去。尤钱嘴角翘了翘,又很快压下去。“想清楚了?!爽快点给东西不就好了。你看看,再晚一点,说不定会碰到山里的野猪。”周小满却没理他话里的得意,指着他手里的东西,问:“大叔,你这是才打的吧?这肉可正经不少。”尤钱往后退了一步,将手背在身后,无声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周小满嘿嘿直笑:“我刚刚想起来,我们家刚好没有油吃了,您的肉,分我一半吧,我也不全要。”尤钱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大眼:“你刚刚说什么,分你一半?”“嗯,”周小满点头,“见者有份嘛。”“嗤——”尤钱忍不住喷了一口粗气,“你倒是脸皮厚。”“不敢与您比。”周小满依旧笑眯眯,“说起来,咱们生产队也是有口福了,这么多肉,每家应该能分上一点,好歹打打牙祭。”这意思就是要去队里告黑状了。这个年代,什么东西都是公家的。平时在山上采蘑菇野菜野果子之类的,大家心照不宣,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他今天在山里打的是小野猪,那是活生生的肉啊,要被人捅到生产队去,他只能交出来。要是不交,一顶资本主义的尾巴没割干净的大帽子扣下来,他就凉了。想通她话外的意思,尤钱差点气笑了。这死丫头,还挺横。周小满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有人不道义在先,她也不用讲客气。说句无赖的,这人要是不带自己下山,她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他能拿她怎么样。只要到了有人的地方,鼻子下面就是嘴,她问路回去就是。“算了,小丫头片子,看你可怜,我就当做好事了,走吧。”尤钱松了口,也不提要蜂蜜的事了。周小满暗笑,早知道这样,刚才又何必呢。她跟在人屁股后面,嘴也不停歇。“大叔,你是白河生产队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家住哪里,回头我一定让我男人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