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由你代笔的一篇文章甩到你的脸上,骂道:「你长本事了,竟敢在文章上做手脚?」
这些年你帮他写的文章深得先生喜欢,不止一次得了甲等。
先生为此给他写了荐书,让他有机会到当世大儒处继续学业。
可你不忍先生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又写了几篇狗屁不通的敷衍。
自然被先生点了出来。
他一脚将你踢倒,边打边骂:「谁给你的胆子毁我好事!」
他只长你一岁,却比你高大强壮许多。
你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一团,尽量护着要紧处,求道:「兄长留我一条命吧,我还能继续帮你写。」
可兄长已经打红了眼:「狂妄的东西,我平日里只是懒得写,你真当我自己写不出来吗!」
他抄起木棍,当头给了你一棒,瞬间,血流了下来。
你努力睁开眼,却被血糊住了眼睛,无论怎么看都看不清。
而兄长怒气未消,依旧对你拳打脚踢。
那是他的前程,话本里常写,书生为了前途,父母抛得,妻子杀得,何况一个妹妹。
你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濒死之际,你那下地做活的爹娘终于回来了。
他们打开堂屋的门,看到浑身是血的你,惊得愣在当场。
你以为得救了,努力朝他们伸手,却被罩上一床破旧的芦花被。
这是你的被子,你闻出那上面有属于你的味道。
但你此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也什么都没说,只用双手隔着被子托起你往外走。
此时夕阳正沉,等走到山里,天就全黑了,正适合抛尸。
山路不平,爹娘的手也颠簸起来,你的身体疼得细碎,一会儿疼在头上,一会儿疼在腿上,但那都不是最疼的地方。
最疼的地方说出来会显得有些可笑。
终于,他们停下了脚步,你知道,他们要彻底抛弃你了,就在这风声猎猎的崖边。
你常来山里,附近的几座山都没有断崖,坡不够陡,若是滚下去的时候没被石头砸到脑袋的话,你就还有机会活。
悬空而起的时候,你突然想起邻居家的桃花。
她十五岁那年出嫁,隔年再出现时,背上已经牢牢嵌了一个孩子。
她弯腰卷起裤脚准备下地时,和你对视的是那孩子黑洞洞的眼睛。
你只觉得毛骨悚然。
重叠的不止是你和你娘的命运。
翻滚中,你没等来一棵拦住你的树,却幸运地撞到一团软肉上,停下了。
你再坚持不住,两眼一闭,彻底昏了过去。
一夜过去,你在鸟鸣声中醒转。
或许是得益于还年轻,经过一夜的休整,你勉强爬了起来。
昨夜的那团软肉依旧躺在你身边,是一个男人。
你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儿。
其实你不在乎他是不是还活着,你只打量他有没有钱。
你有把握能走出这座山,可走出山之后的每一步,都需要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