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走了很久很久,越往里走,周身能感知到的灵气便越充盈。
钟离寂还牵着那匹驮着两个人已经有些懈怠的马儿,说道:“这地洞很大,甚至足够我们从荒城外走到荒城里,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灵力最充盈的地方,上面会是巢禄的老巢。”
似是为了印证钟离寂说的话,他们的视野逐渐明亮清晰了起来,眼前流水潺潺,肆意生长的野草野花生机勃勃,充盈的灵力笼罩在这片天地,让眼前的一切都被灵力的光晕点亮了。
只是……生机之下,是无数堆积的白骨,几乎铺满了这片土壤,花草便从白骨间钻出来,点缀着旧年的死亡。
薛遥知瞪大了眼,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由死亡开出的绮丽生机。
身旁的马儿终于罢工,双腿一曲便坐在了地面上,马背上的沈翊和景曜也摔了下来,恰巧摔在了那鬼魂脚边。
女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去,然后对上一张苍老的面容,沈翊睁着一双有些混浊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他呢喃了一声:“玄漓……”
“我竟还在幻境中吗?”
否则本该在幻境里,与他地老天荒的女子,怎么会在他一睁眼的时候,就站在了他的面前呢?
钟离寂抬手把沈翊从地上拉了起来。
沈翊还呆呆的看着玄漓,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玄漓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他,许久才说:“沈翊。”
“是你吗?”
乌秋惊喜:“你恢复记忆了!爱情的力量太伟大了!你们是爱情吗?”
“这么神奇?”薛遥知惊讶。
钟离寂和薛遥知解释:“像她这种鬼魂之所以能滞留于世间,是因为生前的人还记得它们,它们能从记忆中获取留在人间的力量。而流连人间太久的鬼魂,会逐渐忘记生前的时,直到她被铭记她的人看见的那一刻——”
“当然,还有一些鬼魂,则是凭怨念留在人间,化作厉鬼,只为复仇。”
“除此之外,还有……”
钟离寂大有长篇大论的趋势,薛遥知更好奇另一件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乌秋撇撇嘴:“你听他卖弄呢,这些最基本的事,书上都有。”
“关你屁事。”钟离寂皱眉:“闭嘴。”
乌秋冷笑了一声。
薛遥知看沈翊和玄漓半天都没有动作,她不得不问:“沈大夫,玄漓,你们能说说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吗?”
“我与玄漓,在荒城邂逅……”沈翊慢慢的开口,向来平静的声音,流露出哽咽。
那时他还是少年模样,意气风发。
玄漓彼时已经在荒城待了好几百年的时间了,按理说来到蛮荒之地的,都是罪大恶极的魔种,而玄漓不一样,她天真单纯,笑容明媚如春光。
他见她,几乎是瞬间,挣脱了巢禄带给他的阴霾。
沈翊不止一次的对她说:“玄漓,你和荒城的其他魔种都不一样。”
“我们都一样。”玄漓掰着手指头和他数:“我出生在这里,已经三百四十九年了。爹爹告诉过我,在魔种眼中,这里是怎么样的地方。”
“可是不是所有留在蛮荒之地的都是恶人。是有些恶人,来到了蛮荒之地。”
“这片土地,从来都不是罪恶的。”
“不一样。”少年沈翊执拗的说:“你不一样。”
在他的眼中,在他的心里,玄漓都是特殊的。
少年不会诉说那朦胧的情愫。
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九十七日快乐的时光,第九十八日,玄漓严肃的对他说:“沈翊,我要离开了。”
玄漓没有解释什么,甚至都没有给沈翊追随她的机会,在当天的深夜,她便闯出了荒城,那扇沉重的大门,敞开着,送她离开。
沈翊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只是永远的失去了她的踪迹。
百年间,沧海桑田。
沈翊又见到了玄漓,只是他已经垂垂老矣,她虽仍是少时模样,却魂体透明,已死去多时。
钟离寂不为所动,谁要听沈翊的爱情故事了,没点意思。
薛遥知倒是听得非常认真,眼眶都跟着红了。
钟离寂指了指玄漓:“你说。”
“我……”玄漓张了张嘴,她的目光不再落在沈翊身上,她凝视着这片死亡与生机的土地,诉说着她的所有。
玄漓出生在荒城。
她的父母都是被流放入蛮荒之地的魔种,他们在荒城中邂逅,然后有了她。
他们在这里平凡而幸福的活着。
直到名为巢禄的魔种出现,荒城的很多魔种都认得他,谁会不认识这位德高望重的魔将呢?
然而他是他们灾难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