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这样的天真,133反而沉默下来。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天真,才适合做一个炮灰。
雾真轻轻地捧着叶枕冰的脸,说他的温度还是微微的寒凉。
雾真眉眼天真而笑:“王爷的温度比酒冷。”
雾真在说谎,一个人的体温,是冷不过酒液的。
可他偏偏就是要这样讲。
他怨他,一点点。
“十五岁之前,父皇走到哪,就抱我去哪。偶尔早朝的时候,我若醒得早,父皇就带我上朝堂,跟父皇一起坐在龙椅上。那座位硬邦邦的,我不喜欢,父皇就让人铺了软褥。”
这样荒唐的事,也唯有临宣扶能做出来。
提出意见的人,最后都提不出意见了。
“大臣们觉得荒唐,哪有一个皇位上坐两个人的道理。有的说再搬个座椅来,有的说小皇子不该在龙椅上睡觉,还有的说起溺爱的恶果,到最后,”雾真笑,“他们都闭嘴了。”
率先反对的那个大臣,在日暮时被抄了家,罪证货真价实。
雾真还记得,好几次困了,打哈欠,临宣扶早伸出了手,搂着他,让他放心地睡觉。
大臣们絮絮叨叨地说着国家大事,都成了他入睡的背景音。
偶尔有大臣义愤填膺说起哪里发生的恶事,吵醒了他,他睁开眼来,看下去,大臣的义愤填膺就变得平稳沉静,一下子失去了愤怒的力量,只有公事公办的漠然了。
这样的大昭天下,怎么会不亡呢。
他和父皇,大抵是活该的。
“可十五岁后,父皇眼里只有你了。”雾真看着叶枕冰的眼眸,“他不再抱着我,不哄我睡觉,他把我赶出帝王的寝殿,说我长大了,该一个人睡了。”
“我是他的孩子,永远都是,怎么能说我长大了。”雾真鼻尖酸涩,他笑着,“空妄哥哥,你杀了他,应当的。”
叶枕冰望着他,神情冷漠。
有些事,雾真永远不必知晓。
雾真接过他手里的粥,不必他灌,自个儿慢慢喝尽了。
粥的味道很熟悉,雾真吃出来,这是叶枕冰自己熬煮的。
小时候,他缠着空妄,要尝尝他做的粥。
空妄便做给他。
缠着空妄玩扮家家的游戏,他做新郎,空妄做新娘子,空妄陪着他玩。
生病了,要听空妄讲的故事,空妄也讲给他听。
只是每次,还没讲完,父皇回来了。
父皇把空妄赶走,给雾真讲其他的故事。
空妄的故事,在雾真这里,永远只有开头而没有结局。
雾真喝完了粥,叶枕冰该离去了。
可他仍然坐在榻上。
他在等什么,等雾真缠着他吗。
雾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他躺下来,背对着叶枕冰,乌发淌落,好长好长了。
“大将军大权在握,扶持你当上摄政王爷。你违背了大将军的命令,他会不高兴,你继续留在这里,他的不高兴会叫所有人不高兴。王爷何不归去。”
他下了逐客令。
“你当死的。”叶枕冰说这话时没有荒唐的笑意,他的笑意仿佛已经消失在年岁里。
如今偶尔的笑,只是断树的年轮,瞧上去总免不了凄怆。
可雾真忽而笑了,笑意明朗。
叶枕冰不知不觉也跟着笑。
他说:“陛下。”
他问陛下喜欢怎样的死法。
“摄政王选的,朕通通不要。”下一刻,雾真却说,“哥哥给我选的,我都要。”
“从前你做新娘,我做新郎,如今你做屠刀,我做你刀下人头,只可惜持刀的那一个,不会替我收尸,也擦不干净你身上沾的血。”雾真道,“哥哥,我们是一对苦命鸳鸯。”
“你愿意,我乐意。”雾真道,“这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情愿的乐事。”
“王爷,哄我睡觉,讲一个故事,父皇不会再打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