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一伸手去扯兰花的花瓣,“你看这兰花没有了地龙的温暖,就开始枯萎了。”
陈恭不明所以。
“你以为他是原谅孤了?不过是顺手施舍一点儿希望,将人吊着罢了。”燕行一难得这般有耐心与手下人解释,或许是他在东宫有些憋得慌了。
“可陛下这些日子对皇后娘娘很好,也许是皇后娘娘向陛下求情,陛下心软了呢?”
燕行一睨了他一眼,“跟在孤身边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陈恭跪了下去,“还请殿下赐教。”
“他向来不喜欢母后,只拿母后当个可以管理后宫的摆设,若不是母后处有他要的东西,你以为他还会踏足延庆宫?”燕行一哼了一声。
早在熙和帝任命赵宜琤为北镇抚使,让他去查一桩密案后,他就在留意,是什么人值得皇帝如此在意。
松元寺那趟夜行,他发现的可不只是何敏娘的秘密,还有那位在松元寺囚禁了十多年的人,神医江信。
熙和帝在西夏为质二十多年,受过多少折磨屈辱,后来又四处征战,遍体鳞伤是难免的,据闻他曾中过一种罕见之毒,虽然暂缓住了毒性,可却一直没有找到办法清除,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将江信一直圈在身边的原因。只是后来江信得知妹妹赫连虞与侄子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他再难替熙和帝效命,于是他上书请辞,熙和帝明面上也是答应了的,可私底下却命人在江信出京后将其绑了,一直关在松元寺的暗牢之中。
那时他还不知道将江信就走的人是裴行知,不然他早就想办法在裴行知认回皇室前将其抹杀,岂容他蹦跶到现在?
也不知他亲爱的父皇,在每次发病时,有多痛苦?而当他只能前往他最厌恶之人所在的延庆宫缓解病情时,他心里恨成什么样?
想到这些,燕行一险些笑出了声。
屋外忽然有一声鸽子叫,陈恭立时出去查看,等他再回来,面色凝沉不少。
“殿下,忘仙酒馆出事了……”
自从知道宁臻的计划后,崔沅一直也在关注忘仙酒馆的消息,但是一直没有异动。
时间很快来到三月十五,是吴兴郡王迎娶郡王妃的日子,裴行知不在京都,崔沅自然是要替他去一趟的。
也是在同日,湘南传回来消息,是御史冯谦上折弹劾定南伯宁海养寇自重。没过几日,又是一封冯谦的血书呈上龙案,这封血书还是冯谦身边一个文书躲在流民之中悄悄带回京的,上头书写的全是定南伯的罪状。
而冯谦,中正之臣,却被定南伯斩杀于帐中,血溅三尺。
皇帝一怒之下,竟直接昏倒在延德殿里,幸得太医医治得及时,只是身体根基就此受损。
等崔沅再次见到熙和帝时,才知道什么叫根基受损,短短几日,现在的他与从前比,老了十岁不止,连头发都白了一半,老态骤显,稍微说几句话就露疲态。
皇帝下令,让殿前司都虞侯燕行钧率人前往湘南捉拿定南伯回京问罪。
而因皇帝的身子不好,他又下了道圣旨,让太子和临安王一同替其批阅奏折。
崔沅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猛跳,这与前世的走向意外重合,皇帝病弱,移权给太子,后皇帝崩逝,太子登基。
那时候裴行知同样在外查案,不在东都,天时地利都让燕行一占尽了。
不好的消息总是接踵而至,燕行钧出发不过几日,湘南就传回了宁海举兵叛变的消息。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崔沅思考得脑中的弦都搅在了一起,混乱一团,定南伯那头的事情应该是裴行知在操控,只是如今这样的局面,不知他是否预料到了。他在陕州的情况又是如何?崔沅每夜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觉。
定南伯造反,自然是要连累定南伯府和宁姨娘的。
定南伯府外早已官兵侍卫重重,禁止任何人出入。岳家的冤屈还没有洗清,宁臻更不可能这个时候自爆身份。
临安王跑到皇帝面前求情,却被狠狠斥了一顿。只是崔沅已经收到消息,宁臻本人提前离开了伯府,现在伯府里的那位是假的。
至于宁姨娘,熙和帝早知其身份,到没做什么安排。
此时青纱院中,不断有咳嗽声从主屋内传出,荣安侯在院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元胡出来换水才看见他,连忙请他入屋。
宁姨娘半倚在床上,蓝嬷嬷在给她擦拭着手臂,见荣安侯来了,她连忙起身让开。
荣安侯这才看清楚宁姨娘形容枯槁,再没有从前淡雅从容的影子,虽然二人没有夫妻之情,却也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他心有不忍,“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了?吃了这么些药竟一点儿好转也没有?”
宁姨娘现在是说句话也困难的,蓝嬷嬷就抹着泪替她答,“病来得急,无论是宫里的太医,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什么好药补品都吃了,可就是不见好。”
荣安侯也说不出什么来,这时元胡进来禀道,“晋王妃来看姨娘了。”
宁姨娘亲近之人心底都对崔沅抱有敌意,蓝嬷嬷当场就想找个借口不让崔沅进来,可是荣安侯却道,“请王妃进来,虽然不是亲娘,怎么也是养育过晋王殿下十几年的人,晋王不在,晋王妃来瞧瞧也是一片孝心。”
荣安侯看着眼睛半阖的宁姨娘,“我改日再来瞧你。”
荣安侯走到门口恰好与崔沅撞了个正着,他拱手行一礼,崔沅也照晚辈回了一礼。
在看见宁姨娘时,崔沅也吓了一跳,她消瘦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瞧着就像是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