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直到行至三区,周遭人少了,罗姗才开口:“无双兄,上回你问的事,我已有了眉目。”
“啊!”季惊鸿头皮一炸,立刻聚精会神,“罗姑娘请讲。”
“你先前说,喜欢上了一个人,不知如何开口。”罗姗侧脸浸在灿光里,双眸倒映着孤山鸿雁,“实则不必想太多,若两情相悦,将话说清便是。”
季惊鸿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自上回出幻境後,他总算察觉到了自己对某人的心思,故而和人相处时总是不自在。但他清修百年,从未有过相关经验,何皎大咧咧的不中用,梅梓心细如发说了肯定瞒不过,四下找了一圈,也只能询问不那麽相熟的罗姗。
罗姗心若霜雪又心思细腻,答应保密就绝不会将这事传出去。
“话是这麽说……”季惊鸿唉声叹气,“但我就是不清楚他对我的态度才愁啊。”
“无双兄,容我一问。”罗姗道,“那位女子……性情如何?”
季惊鸿脸色立刻变得很古怪。
“可是不方便说?”罗姗了然道,“抱歉,是我多嘴了。”
“不是不是,其实……”季惊鸿也没想着瞒她,“其实不是女子。”
罗姗下意识一怔,但很快意识到这副神情不得体,恢复了原先的模样:“……理解,理解。”
季惊鸿耷拉着脸,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世人各有所好,你不必担心我对此歧视。”罗姗安慰道,“不论旁人如何看待,喜欢这种情感,本身就没有错。”
季惊鸿心头一暖,不由对罗姗越发欣赏:“罗姑娘不愧心若霜雪,看得透彻。”
“谬赞。”罗姗笑了笑,“我也并非看得透,只是经历使然。”
“经历使然?”季惊鸿心下好奇本想追问,但转念一想男女有别,不可让人为难,便笑着轻轻揭过,“如此一来,那些对罗姑娘芳心暗许的男子可要伤心了。”
罗姗也轻轻一笑:“无双兄误会了,我本不指望与他结为道侣,为的只是报恩而已。”
“当年他救我于苦海,临走前赠我一言:广善积德,寿可延年。”罗姗眸色平静,像是透过远山看到了当年,“于是我为一人,行善事,入问心。”
没想到潇洒如罗姗竟有这般过往,季惊鸿惊道:“他是问心宗弟子?”
“不错。”罗姗话到即止,“陈年旧事不值说道,不如讲讲你那位心上人待你如何?”
“他啊……”季惊鸿莫名卡了一下,慢吞吞道,“还可以吧,会给我撑腰,替我干活,帮我试毒,安慰我,前些天还给我做了马蹄糕……怎麽了?”
他说到这里才发觉罗姗看他的目光不对劲,但又很难用言语形容,硬要说的话,像是在看大街上一对拉拉扯扯的情人,透着奇异的古怪。
“无双兄。”罗姗叹了口气,没头没尾道,“你到底在担心什麽?”
季惊鸿茫然地“啊”了一声,罗姗却不愿再说,兀自采草药去了,他便也只能止了话题。
三区草药珍贵,不可用法术,只能人力采摘,两人干完一切已将近戌时。季惊鸿与罗姗分道扬镳後径直回了明礼居,未料有人竟早早在那守株待兔。
夕日欲颓,那抹玄色衣摆落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浓烈又肃穆,竟生生让人止了脚步。
乌霜落走到他跟前,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季惊鸿心头一跳,佯装无事地笑道:“怎麽等在这儿,有事回去讲嘛,外面风大……”
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擡步往里去,未料乌霜落突然攥住了他胳膊。
“回去後,你还会见我麽?”
季惊鸿话卡在嗓子里,笑不出来了。
“你在躲我。”乌霜落绕到他跟前,两指卡住他下颚,高大的身躯如阴影般笼罩下来,“为什麽。”
他吹了整整两个时辰的风,好不容易将情绪压下去,却在看到季惊鸿的刹那全盘皆崩。嫉恨如山洪涌到眼眶,乌霜落双目猩红,眸色却冷到了极致。
他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