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觉醒的魔神与问心宗定下婚约,数不清的喜婚鹊汇成铺天盖地的万道霞光,声张势厉,流景扬辉。各门派虽有少数人不满,但碍于九幽威慑,也只能强颜欢笑地道一声“恭喜”。
同年冬,季惊鸿亲赴古殷村,花了整整半月寻到雪女腐化的尸身,认真问她:“你想到葬在哪儿?”
雪女雀跃地飘去一座山头,在那边绕了个小圈。
季惊鸿抱着陶罐:“这里吗?”
对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土面被烧出个不大不小的坑,季惊鸿蹲下去,将陶罐小心埋好,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擡头道:“对了,差点忘了梅梓托我带给你的礼物。”
他掏出张符咒祭出,眨眼间浅淡霞光覆盖山野,不知名的小花如雨後春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拔节。
这里风朗气清,烟粉如盖,待明年春天,丰草会漫山遍野。
“她先前自创的一个术法,能让花朵永不凋谢,生生不息。”季惊鸿笑着解释,“这样一来,即便在冬天,你也不会孤单了。”
雪女两眼亮得惊人,皎白的皮肤被夕阳染上一丝绯红。
她在季惊鸿肩头绕了一圈,眉眼含笑,倏然散在了凉风里。
身陷囹圄的纯洁之心终于魂归故里,从此天高云阔,山海不拘。
熬过隆冬,海天大陆迎来了新的一年。
天历翻过一页,过去的艰辛与苦难在爆竹声中化作尘烟,融在了万家灯火与腾腾热气里。与此同时,外出游历百年的单长风回归,宣告了即将举办的宗主继任大典。
季惊鸿甫一听到惊得连饺子都掉了,後边细细一想,又坦然接受。
反正不过挂个名,大事有师尊和乌霜落给他兜底呢。
大典定在立春,万物生长之时,那天恰恰是个艳阳日。
季惊鸿向来不爱守规矩,眼看吉时将至,他仍待在屋内,手上捏着张写满字迹的纸,不见半点匆忙。
谈笑声由远及近,随着谢飞燕那声熟悉的“五百哥”,一大群人踩着光,热热闹闹地挤了进来。
“无双无双!你准备得怎麽样了!我那一大堆贺礼可等着你拆啊!”
何皎咋咋呼呼地破门而入,甫一望见季惊鸿登时瞪大了眼睛:“那件特地准备的新衣服呢?这麽好看怎麽不换上!”
“他能记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就不错了,还指望记得衣服?天天不注重打扮,也就靠那张脸强撑着。”谢飞燕紧随其後,戏谑道,“不过说起衣服,你好像还欠我五百……”
“诶诶诶!打住!”季惊鸿随手将信纸压到书下,两根眉毛高高扬起,“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
“你还知道是大喜的日子,今日可连师尊都盛装出席。”
花满堂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後,闻七上前递去叠好的华服:“宗主。”
“嘶……哈哈。”季惊鸿讪讪接过,“谢了啊,小师侄。”
“换快点啊。”谢飞燕冲他擡擡下巴,“再拖下去,外边那群老头怕是得被魔神大人的威压吓死咯。”
“不过你家那位今儿个穿得真带劲,这是特地给你撑场子来了?”她从墙边直起身,嬉笑道,“玉冠锦衣雪肤墨发,就这会儿功夫,我都瞧见好几个小姑娘蠢蠢欲动了。”
“什麽!”季惊鸿啪地将衣服一扔,登时向外边跑去,“那怎麽成?看我宣誓主权去!”
“诶!无双!”何皎赶紧拿起衣服跟上去,“慢点啊,你衣服不要啦!”
“再说再说!”
屋内,花满堂瞧着远处那两个黑影,懒声道:“这麽拙劣的慌也信,没救了。”
前段日子两人定婚的消息传遍海天大陆,闹得轰轰烈烈,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贴上去。
“那可怪不得我。”谢飞燕耸耸肩,“说不准他是故意的,就为了快点见到那谁……唉,你说咱们条件也不差,怎麽就还没谈上呢?”
她本意是随口抱怨,谁料花满堂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谢飞燕茫然,“你笑什麽?”
“是你没谈上。”花满堂矜持地偏头,“小七,我们走。”
闻七应了一声,乖巧地与花满堂并肩,踏入了融融暖光里。
“不是!”谢飞燕像被惊雷劈了一道,反应过来後猛地追去,“什麽意思啊!”
长风万里,拂过清晏的海天大陆,卷动峰间林木,蹭上殿中主持大局的少女,吹起安魂山罗姗墓前不知谁放的喜糖。
朗月轩内,那张被压住的信纸飒飒作响。
上边的笔墨都被书本盖住了,只能看见最後两行娟丽清秀的字迹。
“……我亦未曾预料,昔年提笔无心柳,竟于寒尽盖春荫。”
“惊鸿,谢谢你来到我的笔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