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惊鸿疑心是陷阱,可等了须臾,确实无事发生。他心下震骇,顾不得别的,匆匆奔入了那道暗门。
先是鼻尖钻入一股花香,很淡,似有似无,紧接着是嘈杂的叫卖声,喧嚣人语混着初春特有的暖气扑面而来,温热流向四肢百骸。
季惊鸿睁开眼睛。
入目是条宽阔喧嚷的市集,两侧店肆林立,人烟阜盛,再远处青山斜隐,白烟渺渺而升。人群忙忙碌碌,根本没人注意到角落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来之前季惊鸿准备好了面对疾风骤雨,然而这个场景却太过平常,根本找不到问题所在。更糟心的是,他环顾一圈,连乌霜落的影子都没见着。
季惊鸿犹豫须臾,走到一处摊前,笑眯眯道:“老伯,这桃花酥怎麽卖?”
那守摊老伯拿着把摇扇,依旧乐呵呵地叫卖,仿佛压根没看见他。
季惊鸿笑容一顿:“老伯?”
……
与此同时,街角深巷。
“让你跪下!”
一声闷哼,尘嚣扬起,天真的笑声顺着风传得好远,可惜巷子太脏太乱,过路的行人哪怕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不过低头叹口气,快步离开。有打扮精致的孩童刚想好奇地进去看看,大人便即刻攥住他的手恐吓:“里面都是妖怪,要把你吃掉的,听话,咱不去看。”
于是孩童便会吓得哇哇大哭,从此再也不敢来这边了。
可惜,巷子里没有妖怪,只有比妖怪更可怕的人心。
男孩的脸被死死摁在地面,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了,唯有那双发红的眼睛,倔强狠厉,根本不属于这个年纪,像奄奄一息的野兽,哪怕垂死也要盯住对面的猎手。
他太瘦了,脊背弓起时只能看到嶙峋的骨,宽大的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鲜血从口鼻涌出来,啪嗒啪嗒滴在地面。
“哈哈哈,你们看,他这个样子像不像小狗?”
“快叫几声,给你吃骨头哦。”
“怎麽不爬呀,快点爬,小狗听话。”
“要不我们把他的腿打断吧,那他就只能爬啦!”
孩童一边拍手一边绕着男孩转圈,清脆的笑声悦耳动听,带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稚气。
突然,有个孩童皱起了眉:“他身上怎麽还有香味呀,讨厌死了!”
“我都没有,凭什麽他有,不行,不行,不可以!”
“这还不简单,用别的味道掩盖不就好了!”
说话的男孩踹了踹地面那人的脸,笑嘻嘻地开始着手解衣裤:“来,我先放放水。”
旁侧的几人立刻笑得揶揄,心照不宣地向下摸去。
“乌霜落!”
少年的怒喝宛若惊雷劈下,长风裹挟着轰鸣骤然袭来,几个孩童甚至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麽,便被强劲的藤紫灵流打到墙面,瞪着眼睛没了生息。
季惊鸿心跳都快停了,几乎是半跌半撞地扑过去,然而相碰的一刹,他的手却变成透明状,径直横穿而过。
与此同时,乌霜落也像是察觉到什麽似的,艰难缓慢地擡起了眸。
季惊鸿一怔,逐渐冷静下来。
是了,他差点忘了,这里没人看得见他,没人听得到他说话,他也无法触碰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
乌霜落不是在看他。
方才施展灵流的是谁?
季惊鸿惊出一身冷汗,陡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