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拨开一条悬垂的气根。
就在刚刚,天外有白影一闪,他还以为是盖尔想办法传信回来了。但门廊里空空荡荡,一根羽毛也没落下。他又一路找出去,找遍猫头鹰大爷偏爱的卸货点,最後在鸟窝里找到这个。
一张厚纸片,匆匆裁下来的,边缘还毛刺刺的。
“我很抱歉。”有人如此写道。
有那麽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是盖尔写的,可那不是她的笔迹,蜷缩在鸟窝里的那只年青的雪鸮,也不是榕树宿舍的常驻成员。
那是个下雨天,他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就站在眼下他所处的位置偷鸟蛋,他和盖尔。榕树不太健康,枝叶稀疏,冰凉硕大的雨滴频繁漏下来,盖尔被淋得哀叫连连,不住往他身边躲。
凡是活物他都不擅长,盖尔更是用看食材的眼神打量那些蛋,最後他们还是一起挑出了两只,听说都成功地孵化了,现在其中一只正停留在他眼前。它没在这花园里和族群一起长大过,没受过父母的教导,不知道送信要送去人的房子,它核桃大的鸟脑子里只依稀记得这个窝。
“对不起。”斯内普再次读了一遍。一团火焰从他魔杖尖端燃烧了起来,一口就将纸片吞没了。
“爸爸?”利芙好奇地问。
“如果你妈妈没死,我就原谅你擅自读取我的全部记忆。”斯内普大踏步走出榕树之下,在巫师“精心”照料下长大的气生根们纷纷有灵性地给他让路。
利芙愣了两秒,哀嚎道:“妈!”
“不关她的事,但如果这样就能把她叫回来,你就从整点开始,站在这里不要停。”斯内普回过头来,“看起来你们像是约定了什麽,背着我。很好,这笔账我要亲自和她算,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们的账就免了。”
斯内普其实很想对女儿好一点,但他心里乱糟糟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全然超出了他的预计,这简直……他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哪怕是上辈子邓布利多拖着半边焦黑的身体找到他,他忙活一顿,也只是被告知“既然我一年後就会死,你幸运点,西弗勒斯,大概还能多活半年”。
生与死是明确的,时间也是明确的,哪里像现在?
他注视着女儿,小时候长得像他,中间有段时间活脱脱就是盖尔小时候的模样,现在看起来谁都不像,也是奇怪。
“刚刚邓布利多那个老疯子说到猫狗,你是笑了对吧?”
利芙一愣,不由捶胸顿足。
1917年,10月,法国,伊夫林省,凡尔赛,大特里亚农宫。
接到国内消息的首相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决心今天要早早睡觉,明天才能以最好的状态与各国同事扯皮。路过书桌时他看到文件堆最顶端的那份,毫不犹豫地将其挥落在地。
两小时後,正在梦乡中展望未来的首相被紧急叫醒。
“克里蒙梭先生请您前往镜厅酒叙。”他的秘书在门外说道,“威尔逊先生和奥兰多先生已经在等着了。”
首相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钟表,十一点,还行。
如果只有那个爱熬夜的法国老头,他才不去,现在三缺一,说明“酒叙”的重点是“叙”,他不得不去——四人会议决定其他国家的命运,他决定四人会议的决定。
所以尽管不太情愿,首相还是尽职尽责地爬了起来。或许出了什麽急事呢,首相心想,圣彼得堡的消息一天一变……为了表示他的郁闷,首相没有换正装,只在睡衣外匆匆裹了一件厚实的晨袍。
侍者引他前往镜厅。不远处的凡尔赛宫有一座更大丶更华美的镜廊,对小国来说那里是新的战场,但对于他来说,那里更像是斗兽场,而他的位置是主席台。
馀下的三巨头都各自在座——会议期间,包括会议结束後很长一段时间,世界的命运都由这年龄丶胖瘦各异的四个男人来把控。他们也都没有换正装,见首相姗姗来迟,仿佛很惊讶似的。
这意味着突发事件来自于英国,首相顿觉不妙,还与他们都不相干?
“我已经让人把西翼二楼看起来了。”法国老头面露愁容,“我很遗憾,先生。”
侍者适时递上了大特里亚农宫的房间分布图,西翼二楼居住的……是他们的亚洲盟友?
“我想我们已经足够纵容这群小个子的朋友了,难道他们还会挥舞着那些比他们还高的长刀趁夜掩杀过来吗?”
“看起来你还不知道?”奥兰多微微动容,“天啊,你怎麽会不知道?”
首相茫茫然地顺着他的思路看向秘书,但该死的,那家夥去了哪里?
“看看我的。“威尔逊递过来一份简报,“你也只能看我的,朋友,还好英式英语与美式英语在书面语上差别不大。”
还是伦敦郊区民宅爆炸丶两位军政要员丧命一事,与首相所参与的版本不同的是,後续调查发现了大量日本间谍活动的痕迹,堪称铁证如山——本来嘛,如果不是阴谋,斯文顿已娶丶纳什已嫁,两个人大老远带着几十号随员浩浩荡荡跑去郊区做什麽?
简报里还提到伦敦物议如沸,没有首相预料中的桃色绯闻,反而是爱国情绪空前高涨——二位死者的贡献丶地位丶荣誉一点儿都不缺,甚至纳什还多个“平权先锋”的title。
最最後附上美国外交人员的分析:唐宁街和谈方案外泄,不管是不是真的丶是第几版,大概日本人是当了真了。
虽然这种顶级机密泄露的可能性很小,但总不能说是德国人干的吧?线索简直像一座崩塌的多米诺骨牌山,负责调查取证的新苏格兰场警探根本反应不过来,等外交部迟钝地介入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紧锣密鼓地发生在过去的24小时之内。首相挂掉和盖尔·纳什的最後一通电话,是在昨天下午。
盖尔·纳什没死!首相几乎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他顾不上桌边的同事,站起来就踩着拖鞋丶连滚带爬地扑向侍者:“叫秘书!警卫!我需要警卫!更多的警卫!”
尽管斯文顿生前曾说过,纳什只负责出主意,很少亲自出手,但首相知道她刚刚经历过一场怎样的背叛……那是个疯子,还是个女巫。
德皇就死在她手上。
然而侍者只是恭谨地低垂着头,毫无反应。
“怎麽回事?他听不懂英语?”首相回头冲着克里蒙梭急喊,“你丶你来说!告诉他让我的秘书进来,我需要警卫——”
他的三位“同事”沉默地望向他,脸上残存的惊讶神情还很生动,可眼珠子是死的,整个人僵硬得像花园里的大理石像。
首相呆住了,他情不自禁地往回走了几步,更确定先前的判断:有什麽事情发生了,简直就像中了……魔法!
“Miss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