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什麽斯莱特林的宠物。”他肯定地说,“密室入口在二楼女盥洗室,蛇怪召唤出来能塞满整间屋子,你认错了,盖尔。”
“是吗?”眼珠子终于会转了。
斯内普刚想问她难道不相信自己,就见到那双和他如出一辙的黑眼睛里一瞬间涨满浓重的惊恐与无措。
“西弗勒斯!”盖尔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将他的头整个搂住丶抱进怀里,“你丶你是怎麽死的来着?你是不是……天啊,那群人真该死!没事丶没事,没事的,我们现在都活着,我们都是热乎乎的!”
终于反应过来了。斯内普有些欣慰,但头颈被她勒得死紧,这滋味一点儿都不好受。
误会既然已经阐释清楚,他也没打算承认那个“乌龙出洞”就是他自己放的。他调动半个学校的人陪他玩这一场,目的就只有一个,让盖尔意识到魔法可以切实地帮她解决问题,魔法有用,魔法可以救命。
盖尔像是个莫名其妙被选中进入麻瓜舞团的演员,她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跳舞,她觉得或许只是因为她手长脚长比例协调?于是她仍然硬着头皮跳下去,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
但作为旁观者的斯内普知道不是,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小巫师了。盖尔是天生的舞者,天生的女巫,她是为魔法而生的。
一夜之间,拉文克劳那个“老大难”盖尔·纳什就开了窍,而城堡里针对她和斯莱特林的斯内普那已经引到明面上的歧视与针对,似乎也在这一夜之间消弭于无形。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听见的到底是不是“阿瓦达索命”,见仁见智。天差地别的两道魔咒能听错,难道眼睛还跟着忽然色盲起来了吗?
“这样下去,或许我们会成为新一代——不,第一代黑魔王也说不定。”顶级教育家斯内普教授非常非常难得地开了个玩笑,“他当年就是因为天资卓着而被人另眼相看,发生了许多难以解释的事情,连教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或许是1896年的最後一个晴天,黑湖边上寒风凛冽。
“话说你们到底是怎麽确定我是女巫的,就因为我拿石头砸人的时候手劲儿特别大?”盖尔正和巨乌贼玩“你要你要我不给”的游戏,随口问道。
“那是魔力暴动,很常见。”斯内普难得回忆一次发生在本世纪而不是20世纪的往事,心情可谓愉悦,“稀奇的是你当时是清醒的,你知道发生了什麽,你睁着眼睛看着它发生。”
“难道你们都是闭着眼睛的?你们晕过去了?”
“大多数魔力暴动发生在小巫师遇到危险或者心情激动的时候,亲历者往往感到‘眼睛一花’,或者害怕到闭起眼睛丶再一睁眼事情已经结束了。”
“但那时候既不凶险,我也没有很生气。”盖尔认认真真地回忆起来,“那几个浑小子,我们也是老对手了嘛,有什麽可生气的?”
她半天没等着下文,忍不住回过头去,斯内普正望着她,黑眼睛浸透了笑意。
要死了,感觉入学几个月,这人笑的次数是不是比七本书加起来都多,难道死亡令人平和吗?
“因为你在非必要使用魔法的场合主动应用了魔法,尽管你自己没有意识到,纳什小姐。一个被轻飘飘石砾片砸出的深坑更能威慑住那几个麻瓜小孩,让它按照自己的心意移动只会让孩子们叫嚣着自己逮捕了一名女巫。”
阿不思·邓布利多迈着他一贯轻快而敏捷的大步,向着湖畔走来。“日安,二位。”他客气地点了点头。
“你也是。”斯内普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冷淡姿态,“我估摸着你也该来了。”
“以我们的交情来看——如果我们有的话,您对我的了解堪称奇迹。”邓布利多微笑着点点头,“并非故意偷听二位聊天,是风将一些言语送进我的耳朵,您该不会怪您自己吧,纳什小姐?”
“当然不会——”盖尔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斯内普强势剪断:“你有什麽事,邓布利多?”
“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利用我的妹妹阿利安娜。”邓布利多仍旧在笑,言语也堪称柔和,但将他下半边脸一遮,就会发现那双如晴空丶如浅海一般的蓝眼睛里毫无笑意,冷峻得如同结了冰。
“如果她成了默然者,连进霍格沃茨被我利用的机会都没有。你的人生又会变成什麽样子?”斯内普说了一个她完全听不懂的名词,“就差一点点,不是吗?被毫无风险地利用一次,帮忙解决挽救她的人的某个小问题,算不算分内应当?”
好,这下连那点子习惯性的微笑也不见了。
盖尔有些害怕地将手里的苹果抛给巨乌贼,跑过去站在斯内普身旁。
她才不是怂了呢,她当然也不是来帮忙的,嗯……就当她是个气氛组吧!她是来加油鼓劲的!
“阿利安娜不是个爱撒谎的孩子,当她不得不这麽做的时候,她就会不自觉地做吞咽动作。”邓布利多说,“而你,斯内普先生,自你入学以来,从未像那天一样恭敬地对待各位师长。”
“当然,这不对劲,你当然应该发现。难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发现?”
“只有我是阿利安娜的哥哥。”邓布利多冷冰冰地说,“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
他的目光转到紧张兮兮的盖尔身上,变得温和不少:“成功的索命咒,恭喜你,纳什小姐,祝贺你发现了自己的天赋——只要你的魔杖总能对准应该的那个目标。”②
直到阿不思·邓布利多悄然离开,盖尔还有点儿回不过神儿来。
“他丶他祝贺我?”她难以置信地拽了拽斯内普,“他是在阴阳怪气吧?还‘自己的天赋’,什麽天赋?黑魔法的天赋?”
“黑魔法怎麽了?”斯内普忽然转过头来。
“黑魔法不怎麽啊,可说话的人是邓布利多,邓布利多诶!这就很怎麽!”盖尔眺望着那个渐渐没入城堡阴影下的高大身影,“还有你!你每次都——难道你故意想引邓布利多来查你,让他发现我们都来自未来?”
天啊!斯内普有些头疼,又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女巫,他和邓布利多把话说开到这个份儿上,她都没意识到那天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故意的,我只是……忍不住。”他耸了耸肩,真的笑了起来,“至于邓布利多,他也不是一出生丶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邓布利多的。他的伟大源于他一生的悲剧。”
明明刚才还针锋相对,现在又笑得活像人家爹一样。盖尔心中腹诽,嘴上脱口而出:“难道你不是?”
话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斯内普站在渐渐远去的夕阳影里,看上去气色不错。或许他拿她当半个同类,但盖尔知道,在这个世界,他们只有自己。
像她这样看得开的人,偶尔也会觉得孤独。
“是吗?”斯内普没有看她,但听上去心情不错,“原来你们是这样评价我的?”
伟大源于他一生的悲剧?
倒不如说梅林赠予了他们远超常人的魔法天赋,以此为代价,收走了所有的幸运,他和邓布利多都是。他庆幸于自己遇到了莉莉,或许邓布利多也曾短暂地为和格林德沃的相识而窃喜,但命运最终证明,微渺的幸运背後是更大的丶向所有人碾压而来的不幸。
“走吧!”他招了招手,“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封给布兰登的回信没写。”
“啊唷!”盖尔恍然,小跑着追了上去,“你怎麽记得那麽清楚啊?”
因为她是救世主之外第二个非要在英国养雪鸮的巫师——或许是第一个——那麽大一只又白又肥,多显眼。
“因为我们需要考虑圣诞节去哪里过的问题。”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