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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西弗——好吧,斯内普本人,一直用一种嘲弄而讽刺的目光盯着盖尔和邓布利多,她觉得他还挺幼稚的。
其实无论是谁吧,蜷身在一具小孩的躯壳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幼稚。何况普林斯家虽然不富裕,但亲人之间却很有爱,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会毫无触动……吧?
“纳什小姐。”迪佩特教授叫住了她,他们已经回到了沃土原,“不知道能不能让普——斯内普先生把他的东西暂时存放到您那里?”
“咦?我是说,我没有意见。”
“我用了一点小手段,让普林斯们以为幼子要前往苏格兰做学徒,这些东西明显和任何一个行当都没有关系。”迪佩特教授解释了一句,将两个小巫师交到了简妮手里就告辞了。
“阿莉亚让我转告你,纳什小姐。”邓布利多本来老老实实跟在迪佩特教授身後,忽然将身子一拧,开始倒退着走,像某种轻快的舞步,他冲门口送别的女士们快活地眨了眨右眼,“她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等你。”
“说真的,盖尔。”简妮·布兰登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巫师都像邓布利多先生这样,那你当个女巫还真不赖。”
“他喜欢男的。”斯内普立即道,简妮吓得尖叫了一声。
“这是有罪的!邪恶的!天啊!”她震惊极了,“他怎麽有脸告诉你们的?告诉两个十一岁的小孩子!我要控诉——”
“他瞎扯的!”盖尔大声道,把斯内普拖进自己的小书房,关门上锁。
“听着,您……呃,我不知道该怎麽称呼,总之,不要再让简妮忧心了,她只需要知道我是个女巫就好了,别的任何超出她承受能力与认知范畴的事情,”她交叉双臂,挡在身前,“不!”
“请。”斯内普说。
“请不要让她知道,拜托了!”盖尔买一赠一,从善如流,“你也不想我们被关进魔法疯人院里吧,教授?”
斯内普挑了挑眉。他本来也就是实在看不下去才随口一说,包括在猫头鹰邮局,纯属某种……记忆?自然而然丶不受控制也没人想过去控制的记忆,那是他“过去”或者说“未来”留下的痕迹,他作为西弗勒斯·斯内普活了三十八年,很多东西都已经就此定格。改不了,也没必要改。
可惜的是,他的灵魂知道该怎样写好一笔字,他的躯壳还不太配合。但邓布利多不仅什麽都没看出来,还夸他写得好——没有经历过格林德沃与伏地魔的邓布利多,堪称天真烂漫。
“你是谁?”他更好奇眼前的女巫,他的同类——自从她对“西弗”这个名字没反应开始,他就知道她不是拉文克劳的那个亚裔。
又来了!
盖尔举手投降:“换个问题,随便你问我什麽,别问这个,也不要问任何能推导出答案的!”
“你也是死後……?”见她颔首,斯内普也跟着点了点头,“你是怎麽死的?”
盖尔·纳什愣住了,她一直避免想这个问题。
“烧死的。”她轻声道,“或者说,是先被烟呛死,後来才……福利院失火,我行动不便……没跑出来。”
斯内普怎麽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他可以从这个答案推断出她是个麻瓜,或许拥有一位从大战中生还的巫师朋友,还可以好好回忆一下哪个学院的谁符合“孤儿院出身”这个条件,但是……他不想。
“对不起。”西弗勒斯·斯内普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正经道歉是什麽时候了,但逼一个人回顾她的死亡体验,这太残忍了。因为他也死过。
特别是他们的死亡过程都无比痛苦,充满了恐惧丶遗憾与难过,还有绝望。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忍不住还有点生气。这人也太老实了,问什麽就说什麽,她完全可以回避,可以撒谎……但她没有。
“别放在心上。”盖尔勉强笑了笑,“我记得巫师可以穿越火焰的,我得克服对火的恐惧,不是吗?”
“飞路网。”斯内普将目光投向壁炉,怪不得她将书桌安排在最远的角落,以英格兰的天气,这麽做是非常不明智的。
或许是斯内普难得感到抱歉的缘故,盖尔从第二天开始受到了前霍格沃茨校长的亲自指导。再魔鬼的人也不会让一个马上就要离家做学徒的孩子起早贪黑地天天上工,他干脆就每天来纳什家报道——练习魔咒,顺便教猪。
“未成年不是不能……玩这个吗?”盖尔·纳什小心翼翼地说。
她终于将记忆里残存的印象和面前的大活人联系到一起去了——真的好会骂人啊!词汇量好强!
她甚至有点儿听不太懂。
“还未入学的小巫师不受踪丝管束。”斯内普正试图让邓布利多的旧讲义飞到自己手里来,随口说道,“事实上现在都不一定有踪丝,毕竟那个法规签署了才不到三十年,大概。”
“懂了,民不举丶官不究是吧?”盖尔大喜过望,“那就是没人管!呜呼!”
“你掌握的魔咒最好配得上你表现出来的兴奋,小姐。”斯内普开始翻看魔药教材,魔法就像他的字迹,他上手就会写字,只是写得不如从前那样好,“事实上,我不觉得对你而言,有无踪丝到底有什麽区别。”
别骂了,别骂了,她练还不行吗?
一晃半个月过去,霍格沃茨开学在即。简妮·布兰登当然不可能放任两个十一岁的小怪胎花上两天一夜前往伦敦,一路上被骗丶被抢的可能性高到他们没准都不能囫囵离开郡界。
盖尔·纳什两辈子第一次享受被家长送上学的待遇,不得不说心里是有点儿美的。
“哎!”她拐了拐斯内普,“你姐姐,伊娃,她怎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应该去曼彻斯特换乘向北啊?”
“混淆咒。”斯内普说,魔杖被他收在背带裤胸前的大口袋里,“就是迪佩特说的那个‘小手段’。”
“那他们怎麽不对简妮用那个‘小手段’?”
“如果是我,我也不去费事。布兰登很明显听得懂人话,你家里人又少。”
盖尔觉得自己有点儿懂了。就像每次有人来福利院收养小孩,大家都会拼命表现一样,养父母未必个个是慈爱的好人,但只要能够脱离这个环境……她是天生残疾的女孩,她擅长认命,但魔法这个东西看不见丶摸不着,凭什麽你有丶你就能出去上学而我还要留在乡下拼命干活?
家里人一多,就容易“不患寡而患不均”。
“去霍格沃茨……你激动吗?我其实可激动了。”盖尔轻轻地说,“可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一辈子绕着同一个地方丶同一件事情打转?”
斯内普不说话。嘈杂的机车轰鸣声里,他出神地凝望着窗外逝去的原野。
刚刚从“塞巴斯蒂安·普林斯”的身体里醒来时,他感到很茫然。甚至顾不上惊讶,他只觉得茫然,觉得低落,觉得痛苦甚至于愤怒,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麽,该如何面对这段捡来的崭新人生。
诚然,他一辈子都在绕着霍格沃茨打转,就像磨坊里的牲畜,眼前只盯着那一个目标。但现在,连“目标”的妈都还没出生。
“哎!”盖尔又拐了拐他,“所以你穿成了你妈妈的某个亲戚?比如曾曾叔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