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时候,就像输了比赛却得到爱情一样,坐在第一排的家伙可比坐在第六排的老师幸福多了。
不过江季恒不酸,江季恒有特殊的安慰技巧。
“艺术的交流才是最高贵的!”江老师在内心哭着对自己说。
缪冬寄本人致敬的是一个摇滚巨星。他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登场,从一开始的热情疯狂到最后“烟酒不离手”的癫狂。但不曾改变的是他站在舞台上之后的光芒璀璨——格外神经质,但是又特别可爱。
他全剧都疯狂热烈到不可一世,却又在最后一场戏中温柔地坐到舞台边,正对着丁立檐的方向,嘴里面说着人物在癫狂混沌之中的呓语:“这个世界糟糕透顶、苍白伪善、恶心至极……但那些缤纷夺目的爱和希望漂亮过头了吧!”他大笑着躺倒在舞台上,“那些牵绊和挚爱温柔透顶啦!快唱啊!为他们歌唱吧!”
缪冬寄这个编剧加导演竭尽全力,放大了这群人物身上他们眼中最璀璨的地方,几乎每一个形象都是那么耀眼和使人爱慕。这部剧在各大院校和剧院免费巡演了整整一个月三十余场——在校园戏剧里面可谓奇迹,而且不出意外地好评如潮,在话剧圈里面被称为“少年人最澎湃的艺术献礼”。
而那首歌被剧迷起名叫《乖孩子》之时,缪冬寄还有一瞬间的惊诧——他们搞这个剧之前,完全没有想过剧迷的看法和观点,但这个时候他知道:剧迷们看懂了。
无论摇滚巨星这个人,是多么的孤独神经质、如何嗜酒抽烟穿古怪的衣服唱古怪的歌,怎么拥着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人拥吻和做、爱。但是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满怀期待的甚至乖巧地等待着爱的乖孩子。
如今躺在病床上的缪冬寄是直勾勾地盯着江季恒把歌放出来的。
“真想当个摇滚巨星。”缪冬寄规规矩矩地躺回被窝里,好像个少不经事的孩子说自己的梦想一样神情向往,眼神却莫名空洞,“但是怎么可能呢?”他早就没有勇气愤怒了。
第19章
缪冬寄至少要住三天院,为了不让他在住院期间也劳心费神,江季恒只给了他一个平板电脑看益智动画片,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还看得挺认真,而且第二天还找着了人家的周边本子。
缪冬寄不会网购,是江季恒教了好一会儿才学会的,学会了之后就拿着江季恒的手机疯狂加购物车。
虽然他不知道账号之类的东西,不过沉迷买文具看上去很快乐,江季恒看着也就放了心,把自己的手机留给缪冬寄造作,自己则拿了个电脑坐在他床边看电影,要是什么时候缪冬寄状态好点能吃得下去饭,便带他在医院里面转转。
江季恒以前还真没这么认真地照顾一个人,想起来便不由叹了口气,没头没尾地说道:“要是我未来有个儿子跟你一样,我能愁死。”
缪冬寄想不通江季恒怎么能把他和他儿子联系到一起,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礼貌接话:“那你希望你儿子是什么样子的?”
“傻一点,蠢一点。”江季恒笑,“不过要像你一样好看一点,好看总是有很多便利的。”
这个回答对于一个年纪轻轻的教授来说,未免也太俗气了点,但缪冬寄想想后却点了点头:“倒也挺好。肤浅的快乐恰是最纯粹的快乐。”
“就是这个道理。”江季恒笑了说。
“那或许我爸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缪冬寄感觉胃里翻涌起一阵熟悉的不舒服,他习惯承担痛苦,所以面上没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这样的人一定要在庇护之下长大,一旦独自生长,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
江季恒想:这个“爸”应该不会是商家的那位家主。
“是会比较辛苦。”江季恒说,“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会给你任何正确答案。从来都没告诉你什么样的人可以获得美好生活。”他看向缪冬寄,“所以我们不应畏惧下一秒就可能到来的痛苦,也不该责怪自己曾经做出的诸多选择。”
“无法避让么……”缪冬寄被江季恒扶着坐在长椅上休息,他抬起头,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他静静抬头看着天空,显得迷茫而乖巧。
江季恒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他终于知道他对于沈颂小演员身上的那种诡异感从何而来,那是源于她和缪冬寄某种程度上的相似。
沈颂在剧本里面是个极好的“演员”,她虚伪、聪明、带着恶毒和残忍,以及招蜂惹蝶的媚态。
他们一个是一个女孩,一个是一个男人。而且那些东西离现在的缪冬寄太远,以至于他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直至现在,缪冬寄盯着黑夜,眼神里面是空洞洞的迷茫。
那种迷茫,是藏在平日的嬉笑怒骂后面的,藏在暧昧的纹身和缥缈的烟圈后面的。
沈颂人设上的黑暗面实在过于显眼,以至于他都险些忘记沈颂这个人设上被赋予的最重要的东西——迷茫。
沈颂知道自己必然会被毁灭,所以对当下的安稳日子迷茫而认真。